“是不是,有人生来就活在算计之中,生来就在利用别人,一旦那颗棋子毫无用处,就会毫不留情的被抛弃?”
长阳下连云寺鳞次栉比,秋风拂过,落叶几许,一片安宁祥和。
就在这安宁的气氛下,一道极不和谐的吼声从一个小院里传出:“这个挨千刀的女人,还敢动我的人,我去找她算账!”
原来是华之娴听闻了聂月离与燕夕璐在林间动手的消息,回来仔细一盘问后便拍案而起,一声怒吼后气冲冲的转身夺门而出。
燕夕璐被她这一举动吓到了,后知后觉地起身追去将华之娴拦下,哭笑不得。
聂月离张扬跋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华之娴与聂月离不和,这亦是众所周知的事。
但,华之娴与聂月离在此之前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后来两人因事变而决裂反目,两人之间也便横了一根刺,再也剔除不掉。
原本,七翎塔塔顶存放着一颗珠子,是一颗晶莹剔透、通体翠绿、光鲜亮丽的夜明珠。
名为绿琉,是个无价之宝。可,纵然绿琉光鲜亮丽,可它气邪,可使人练功走火入魔,与魔功《五阴真经》归为一类,甚至可同蛊一起复活刚丧命之人,因此曾一度被武林元老划为禁物。
自从伐殷一役武林元老将绿琉从殷亦擎手里夺回后,它便正式回归武林,且被连云寺所看守保管,至今已有十八余年。
因着七翎塔布局复杂,四五六层又是机关甚多,于是便将其封存在塔顶,许是老方丈戒备心轻,又或是过于自负,于是只挑选出武魂六级以上的弟子在夜里轮流看守七翎塔,可是,纵然连云寺弟子个个武力超群,可绿琉到底被多少双眼睛觊觎着,这谁都说不清。
是故,后来的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绿琉还是失踪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正是聂月离与华之娴共同看守的那一夜。
此事事关重大,按照寇玉行师叔的说法,便是规矩为上,欲将她们送往中原武林要地镇林峰上,交给武林元老处置,但掌事师尊穆舟觉得事发蹊跷,便先拦下了,但绿琉丢失事态严重,关乎整个武林安危,若是送去镇林峰定不会轻饶,聂月离知晓一旦去送了,但凭她浑厚的家势也救不了她,是故她也顾不得与华之娴平素的交好友谊,把责任都往华之娴身上推,还想了一套说辞,那日她跪在大堂前,自导自演了一台大义灭亲的好戏,理直气壮地将华之娴偷盗绿琉的整个作案动机讲的头头是道。
她说那日华之娴给她吃了一颗药丸,她便沉沉睡去,醒来后就发现绿琉不见了。
她说华之娴的父亲哥哥私下与邪门歪道打交道,早已经私藏野心,让华之娴来此地学艺就是为的有一日将绿琉盗走,又因着她是看守人,他们也便怀疑不到她头上,到时候顶多落得个看守不周的罪名,被连云寺除名而已。
那时候华之娴震惊的无言以对。
没错,她那日的确给聂月离东西吃了,那是她哥哥自江南给她捎带的琉璃糖丸,她兴冲冲地分享给聂月离,却没料到……没料到聂月离竟然如此诬陷她。
聂月离也是去睡了,可那晚聂月离说没关系的,这绿琉哪有那么容易丢?
很不幸也很偶然,绿琉丢了。
那时候底下众弟子哗然一片,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聂月离急于为自己辩白,也便自然而然地未注意,她这番诬陷没做足功夫,漏洞百出——
华之娴住在凤凰城东南、蕲州城以北方向的紫月城里,华氏历代经商,家大业大,以往请的护卫也都是出自正当门派,为首便是易氏柒音阁,又怎会与武林的邪门歪道打交道?就算打交道,那么蕲州城易氏柒音阁定会首当其冲的与其断绝关系,江北一片,哪门哪派不知柒音阁最为正派,与那邪门歪道乃是水火不容。
有巡夜弟子汇报,当夜的确看到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从七翎塔里窜出来,可他们全力追了许久也没见人影,还以为是看花了眼大惊小怪,之前的那半时辰,聂月离已经醒了,华之娴一直在她身边。
这人心隔肚皮,一时间众说纷坛。
心性天真的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事,自然是气,那时候华之娴还被气的扑在燕夕璐怀里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哭到昏厥。
“璐姐,月离她,怎么能这样做?”
“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人一切都以利益为上,为了自己的名誉哪怕再好的朋友也会不惜陷害?”
“是不是,有人生来就活在算计之中,生来就在利用别人,一旦那颗棋子毫无用处,就会毫不留情的被抛弃?”
“是不是,人的承诺最为卑贱,也是最易被人舍弃!”
“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
那时候燕夕璐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心疼地说了那样一段话,“不,不是的。”
“娴子,你看我,你抬头看我,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
“我们相信你,不是你做的,我们相信你。”
华之娴流着泪哭哭唧唧地又一头扎进了燕夕璐怀里极是委屈:“璐姐。”
燕夕璐的这番话不动情不华丽,却让华之娴铭记于心,再也无法忘却,自那以后,她便死心塌地地对燕夕璐好。
因为燕夕璐相信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燕夕璐挺了她一把,明知她处于口诛笔伐的劣势,燕夕璐非但没把她当成烫手山芋一样给推开,还要和她站在一起,这样的人,值得她深交。
可聂月离貌似是忘了,她们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啊,可怜华之娴还一心想着该如何为她们弥补过失。
后来燕夕璐遇到了聂月离还不顾权势地谴责她,“她素来与你交好,而你却这般陷害她,良心何在?”
却没想到那聂月离只是冷冷一笑,毫无愧疚之感:“商贾之女也配称我为友……”
“啪!”
华之娴忽然出现,那一巴掌打的极响极亮,燕夕璐不知她何时来的,但被那一巴掌惊到了。
聂月离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她,华之娴红着眼眶一步步逼近,句句掷地有声:“聂月离,你听好了。”
“我华净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查,那便查。”
“但若让我做那替罪羊,想都别想!”
语罢华之娴拉着燕夕璐离开,转身的那一刻,那小姑娘强忍的泪水决堤而下。
那时候老方丈封锁了绿琉丢失的消息,后来那事情,也被幕后神手给悄悄摆平,没再掀起大浪来,就在人人都以为事件平息之时,江湖上,又出了事。
江湖杀手赤影在江北一带出没较为频繁,此人形迹诡异,神来无影,影去无踪,让人不得不怀疑是绿琉的功效,或者说是,绿琉就在赤影手上。
因此,两人又被扯了进去。
连云寺断认为此事不会是空穴来风,必与绿琉有些牵连,既然有牵连那便不能放纵着任其作为,但将赤影捉拿归案之事不能太过招摇,毕竟当初连云寺不涉江湖之事的承诺说的响亮亮,是故连云寺私下行事,悄然派出寺内武力超群的弟子前去捉拿,其中便有凌邪,易时,苏引和燕夕璐。而作为此事件的“罪魁祸首”,华之娴与聂月离自然而然地不可推脱,也跟了去。
白叶城在凤凰城千里之外,可是,仿佛提前预料到一般,在他们到达白叶城时,那赤影却消失了,了无踪迹。
此事应如此不了了之,可事实上没有——
聂月离在客栈的小亭中与人谈论说是华之娴怕被抓到把柄,给赤影透露出了消息,这才让他逃之夭夭,这本是无稽之谈,可华之娴正好路过无意间听到,于是再忍无可忍,出面与她争执,一争二争,两人便动了手。
聂月离乃城主之女,心高气傲,一身花拳绣腿也被谄媚之人捧为武功高超,故而动起手来便被华之娴毫无悬念的碾压吊着打。
有客人看到连忙去汇报,他们一行人皆快步走出来,聂月离被华之娴按倒在地,头发凌乱的像个疯子,嘴里还在怒骂,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皆是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赶紧去拉,凌邪冲在最前面,一只手捏住华之娴的衣领便将她粗鲁地拎起,毫不留情地扔向一边,苏引忙接住抱紧华之娴,生怕将她摔着。
凌邪将聂月离拉起便看到了她红肿的嘴角,回眸压抑着怒意低吼了一句:“华净!下手还要再狠吗?”
苏引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将华之娴护在身后,那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也是鲜有的急红眼,咬牙切齿地同凌邪对峙:“好啊!要不试试!”
他满目冰冷,气势丝毫不输凌邪,好一副护妻心切的模样。
凌邪听出话里的挑衅,转身长眸眯起,周身散发极度危险的气息,但苏引不怕。
两人便这般对峙,好在同行人及时拉开他们,这才避免了又一场闹剧。
后来,一干人毫无所获地回了连云寺,后续也没有什么事发生,除却连云寺一直派江湖人士在武林中搜查之外,寺里倒真没掀起什么大浪。
但是自那以后,聂月离与华之娴,便成了势不两立的陌生人。
而对于凌邪将华之娴扔出去一事,华之娴倒没怎么生气,倒是苏引,还气结了好些天。后来每每提起此事,华之娴还要笑他一番,说他发起怒来可真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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