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村庄》14

《木石村庄》14

围 磨
石磨同碾子一样，也是一种古老的用具，它的用途也只有两种，一是磨面，二是将豆类磨成馇馇。石磨有大小之分，家庭里用的是一种很小的石磨，俗称小磨子。大磨如同碾子一样，一个村子里有一盘。它也得用牲口来拉，不过拉磨的大都是驴。民间有一句俗话叫“磨道里找驴踪，没有找不到的”。还有一句说：“磨道里的驴——听人吆喝。”头一句的意思是说，寻找一个人的短处，总是有的。第二句的意思当然谁也明白。拉磨之所以用驴，是因为磨比起碾子来，要轻好多。用磨磨面，我们鄂尔多斯方言叫“围磨”。还有一种更大的石磨，一般得用两匹好骡马才能拉得动，叫“油磨”，是油坊里专门用来磨油籽的。
磨与碾子，寄托着农民温饱富足的梦想，磨房和碾房，也上演过乡村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喜剧。民间故事里，磨房和碾房往往是故事发生的地方。我小时候，母亲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从前有一个财主，雇佣着一个长工，总是不给吃饱穿暖。有一天，这个财主突然发现这个长工无论冬夏总是穿着一件破旧的单衫，财主就奇怪地问：“夏天穿单衣倒也罢了，可冬天你咋还穿这件单衣？难道你不冷吗？”长工说：“我一点也不冷，我这件衫子是祖传下来的‘火灵丹’，冬暖夏凉，而且天越冻它越暖和。”财主似信非信，心想，如果是真的话，就想得到这个宝贝。有一天，正是三九天，滴水成冰，财主就对长工说：“什么火灵丹，我才不信，如果你今晚睡在我家磨房里，赶明天你还能活着回来见我，我就给你一半的家当，并把女儿也嫁给你。”长工说，行。到了晚上天越发地寒冷，财主就把长工锁在磨房里，自己回去睡大觉。长工一晚上推着磨拼命地跑，累得浑身大汗。天明时分，财主也着急地跑来了。他一开门，看见长工满头大汗，长工还一个劲儿地直吼，啊呀呀，热死我了。财主这次是真的相信了。当时就分了一半家产并且把女儿也许给了长工。长工拿着家产另立门户。财主高兴地穿上火灵丹站在院子里，结果冻得他一刻也不能呆。财主知道被骗了，但已经没办法了。
用碾子碾米，我们地方上叫“推碾子”，推本是人的动作，实际上碾子是用骡马来拉的。人只是做点轻微的事情，结果人就把功劳都算在自己的头上了。推碾子那一般是男人的事。用磨来磨面，家乡人叫“围磨”，既不叫拉磨，也不叫推磨，是以围绕着磨转的动作来命名这件活计的。民间自有民间的语汇和智慧。围磨往往是女人的营生。一个女人在磨房里，这就会有故事发生。不仅是中国，外国也是如此。《伊索寓言》里就有磨房主的故事。还有一部外国小说叫《红磨房》，不过“红磨房”已成为一种特定的用语，有了特定的意思，专指妓院了。看来人性总是相通的，无论是黄皮肤还是蓝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