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十三天
到达鱼化的那天,是我旅行的第二十五个落脚点,第四十三天。
我走得很急,像是赶路,却不想到达终点。
从家里出发那天,天空是也一样的阴沉昏黄,憋着一口气,不肯掉眼泪的模样。
临行前五个小时,我靠在沙发上不急不慢地翻着书,一本页脚微微皱起的《蒙马特遗书》。我爸当天请了假,不过临近退休他原本就不怎么去上班,其实没有特意请假的必要,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或许出于仪式感。此刻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托着腮抽烟,嘴角时不时动几下又紧闭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谢天谢地,我真的不想应付他冠冕堂皇的说教。房间里异常安静,妈妈蹲在地上帮我装着行李,把每件衣服都卷成长条儿,收拾好衣服,她伸手抚了一下鬓边的两缕发丝,把行李箱的拉链紧紧拉住了。我爸在我七岁的时候娶了她,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注意到她总爱抚摸那两缕头发,这个动作是有些妩媚,像猫咪微微拱起后背伸懒腰,看似不经意实则百媚生。或许我爸是因为这个爱上她。二十年过去了,如今看起来这一抚鬓倒显得有些慈祥。
“每到一个地方都给我们发个定位,好让我们放心。”她最先打破僵局。
“嗯。”我随意答应了一句,把书扔在一边,起身走上二楼的浴室泡澡。二楼有属于我自己的客厅、浴室、阳台,我把它们装扮成我最喜欢的木屋风格,间以墨绿色的墙纸点缀,走上二楼像进了森林小屋,我爸对此嗤之以鼻,“你再这么待下去就要发霉了。”李牧宇却意外地欣赏我的审美,他说卧室的假壁炉如果换成真的,才叫完美呢。我爸更加嗤之以鼻。
“常联系家里人,别让我跟你妈再为你担心。”这是我临走前他唯一的叮嘱。
“嗯。”我再次随意答应了一句。
事实上,我也确实没有照做。从小到大,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跟他对着干,哪怕是原本在做的事,在得到他一句支持后,我都会立马背道而驰。我需要是他的反对、不理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的存在是对这个世界的反叛。而这次,其实只是出于懒惰,不想刻意去维持家人之间的联系,有时候他们的电话我也会选择性的忽视,我的世界好像空了,不想做任何事,活着,好像只是在虚无中虚无。
四十三天,我从山东的小城市,北上到了秦皇岛,自东向西穿越了内蒙,又折返到陕甘宁重新像西走。
这一路走的很急。每到一处我会暂住一两宿,其实不为了休息,是为了安安静静地写信。
“你和别的长途游的小姑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不去网红景点,也不拍照。”
我仔细看那司机的脸,黑红黑红的,比四十三天前落魄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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