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遂离座满斟了杯酒,送与成士元道:“成阿伯请饮此杯酒,小侄有句话相商。”成士元推辞不过,接杯饮尽。说道:“公子有言,只管说来。”洪天照道:“实不相瞒,我大哥自幼学习武艺,力能擒虎,他日必能成就功名。然自幼父母双亡,因无人主事,年已二旬仍未婚配。今闻阿伯有女未嫁,我大哥亦尚未定娶,小侄抖胆为媒,阿伯若不嫌弃,恳请结为朱陈。未知允否?”
周俊闻言大惊,心道:我如今母亲刚丧,怎好娶亲。再则这成士元虽诚实人,但是道士家门,怎好配亲?”
成士元闻言暗思:“这大公子容貌伟岸,相貌堂堂,又有武艺在身,他日说不定真能成就一番事业。我既与他兄弟二人相逢便是有缘,他既尚未定娶,我有一女,何不就与他结了亲事?亦可完得我一件大事。”想到这里成士元道:“老夫一生只有一女,名唤锦儿,女工针线件件俱能,虽非才貌双全,然在敝地,亦无出其右。从幼亦有人家求婚,是老夫欲选择一佳婿,故到今年十六,尚未定亲。大相公若不嫌弃,愿结朱陈。”洪天照闻言大喜,刚要以酒道贺,没成想周俊却有意拒绝,只听他道:“虽承好意,奈何道途远隔,却难结亲。”成士元道:“俗云嫁夫随夫,日后成亲,自然随夫。路途遥远有何难哉?”周俊继续推辞道:“小侄兄弟远游,六礼具无,实难从命。”洪天照心道:此事由我提起,兄长一味推辞,实有失礼数。遂说道:“哥哥何必如此推辞,你只管答应,其他事情兄弟我自会替哥哥周全。”成士元亦说道:“老夫只慕大相公才貌,若允,寸丝可定,待异日完亲便是。”
周俊虽知二人美意,然母新丧怎敢言婚,遂仍婉拒道:“阿伯父女至亲,且只有此女,远嫁他乡相见甚难,不如就在附近寻别良缘为是。”
成士元还待继续说,没成想周俊的一番推辞早惹恼了屏风后面的成锦儿。她身为女儿家不好出来见客,乃于屏风后说道:“父亲是愁女儿嫁不出去么?人家嫌我们道士家门,看不上我们,你又何必三番五次把女儿推给人家?”
锦儿一番话,说得周俊满面羞惭。他心中确实是有此意,被锦儿一时说破,竟不知如何回复,顿时怔在了那里。洪天照只觉锦儿的声音如莺啼一般十分好听,见周俊尴尬,赶紧圆场道:“适才大哥推辞,实恐锦儿姑娘不愿尔。今锦儿姑娘既有意,我看这段姻缘可就此定夺。”说罢替周俊满斟一杯道:“大哥还不快快拜见岳父!”周俊闻锦儿之言心知其乃一有见识之女子,再则洪天照一再怂恿此时已无拒绝之余地,便顺水推舟道:““既承美意,请岳父高坐,受小婿一拜。”即移椅当中,请成士元坐下,倒身下拜。拜毕,洪天照亦上前拜见亲翁。此时在听屏后,却已无锦儿声息。三人重复入席,周俊道:“待小婿功名成就,方来迎娶可好?”成士元道:“此乃贤婿有志,只求留下一物,以为异日之约。”周俊遂解下腰间玉坠一枚,付与士元曰:“权将此坠为凭。”成士元即拿玉坠入内,呼唤锦儿。此时锦儿早由屏后回至房中。见父呼唤,出来问道:“爹爹有何言语?”成士元道:“我儿休怪为父。你姻缘未定,我心忧虑,今见郑家兄弟英雄相貌,甚称我心,他兄弟既自提起,为父便起了将女儿配他之心,奈咱作道士,与他门户不相当,故他兄长推辞。然为父相人无数,郑元此人后必高官厚爵,今他已应允,信物在此,未知你意下若何?我儿若肯,可亦取一信物与他,好待日后为凭完婚。”锦儿因适才周俊拒绝之言辞,心中仍自不快,遂低头不语。成士元只道她不愿,只得又说道:“我阅人多矣,郑元此等才貌,若不为官,世上亦无官了,为父断不误你,可否快快说明,免得当面错过。”锦儿在屏风之后实已偷见周俊之容貌,见他英雄伟岸,心内其实十分欢喜,只是不喜他适才之言。见他已经答应,父亲又催促得紧,只得含羞答道:“姻缘乃是父亲主张,女儿晓得甚事?”成士元闻言大喜,叫女儿取一条手帕为信物,他带着出来,送与周俊系在衣上。是日尽欢而罢,送其兄弟客房安寝。来至房中,周俊对洪天照怨道:“兄弟,哥哥我尚在母丧期间,你怎可为哥哥提亲?”洪天照却不以为意,说道:“哥哥英雄人物,何必拘这些凡俗。我看那锦儿姑娘说话婉转动听,又有见识,想必是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子。哥哥说下来这门亲事,想来也能令泉下的周妈妈安心。哥哥当谢我才是。”说罢嘿嘿一笑。周俊拿他没法,只能摇头叹息。
至次日兄弟辞别,成士元苦留不放,周俊暗对洪天照道:“我岳丈非豪富之家,我们辞别罢。”洪天照道:“正是。”遂决意辞别,周俊乃道:“本欲多住几日,奈舍弟年轻好动不好静,亦好观山玩水。”成士元见苦留不住,只得道:“这等说也是,倘游耍过,可仍回来我家安歇。”
周俊道:“这却未定。”成士元即备酒饯别,饮毕。周俊负上包裹,成士元嘱咐道:“贤婿功名成就,急宜来娶,免使小女有白头之叹。”周俊道:“小婿断不做负心汉。”说罢,拱手分别出门而去。
再说刘进,携着至德皇帝所赐宝印公函出宫秘寻太子。临行,章后已知太子之事,遂亦秘将其叫去,对其说道:“若是寻不见太子,亦或太子有任何闪失,就将汝千刀万剐。”章后口中的千刀万剐可不是说着玩的。刘进在宫中几十载,亲见有人被割了几百刀仍未断气,那割下来的肉犹如涮羊肉时的肉片一般薄如蝉翼。刘进想到这里,就害怕的全身发抖。本以为能躲得过这场祸事,奈何祸事终究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刘进出宫时仰天长叹:洪天照呀洪天照,本以为依着你能图个高官厚禄,没成想高官厚禄还没到,千刀万剐倒是先来了。害怕也好,无辜也罢,刘进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当天晚些时候,他便头戴皂纱巾,穿着一领蓝布袍,脚踏皂绫鞋,打扮成一个商贾模样,一路往苏杭一带打听着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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