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不大的树

作者: 郁见花香 | 来源:发表于2021-10-12 13:48 被阅读0次

    长不大的树

    自打我记事以来,我家院子的那颗黄角树好像永远也长不大。那颗树的主人也是好像也是永远长不大的。

    黄桷树即黄葛树。黄葛兰,又称白兰、属落叶乔木,是中国著名的夏季香花之一,其植株翠叶浓密,滑润柔厚,给人以清新凉爽之感;其花白似玉,芳香若兰,沁人心脾。

    黄桷树换叶不勤,通常就是春秋两次,是因为春秋是植树的季节;栽植它们也有讲究:要选两年或三年生发的健康的枝条,在底部破一道口子塞进一块石头,填一些土又布一些石块,然后才填满土,很很的压实它们,浇上满水,它们就能成活了。

    用我家老人的话来说:它比较贱,比较容易活。照理说它应该特别容易生长大,但我家院子里的黄角树却永远也长不大。说起还真是一件趣事,我家种了三次黄角树,每次种了没多久就夭折了,于是它在我记忆里一直都是树苗的样子,永远长不大。有关它的所有故事都与这颗树的主人有关,也是就是我的父亲。

    第一次夭折。这颗黄角树本来在院子里好好地栽着,只是它生长的地方,错了。

    老一辈常说不可有黄兰树正对着大门的。风水学中有句话说:大树当门,主招天瘟。就是说大树不能正对着房门,否则主人家容易生病,健康会受到很大影响。正门前一棵大树,会将流向门内的生气从中劈成两半,一分为二,气流不协调,家宅难以安康,因此这种树在风水学上被称为顶心杉,意味着整个房屋的风水会被此树严重破坏。

    但是那棵树正对着我家门口,于是乎我迷信的奶奶活生生的的把它连根拔起,拿着它怒气冲冲的走向我父亲,把树苗直接扔向他的身上,然后两手叉腰,定住,开始破口大骂 ,说他这么大的个人了,还不懂事,不讲究。我母亲在一旁看着,没帮我爸说话,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他,该!为什么呢?是因为之前我父亲已经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我们家院都快成植物院了,已经没有地方再种这棵树,这棵会长大的树,还会蹿地的有根的树。我怎么说呢,这都是我父亲自己作的呗,有事没事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弄些七七八八的花花草草还乐此不疲,我还能说什么吗?我不能,因为打不赢他也说不过他。但自有人能收拾他 ,那便是我奶奶。我父亲可是一个孝子呢,万万不敢违逆我奶奶,笑嘻嘻的认错。我在旁边爽歪歪的看见我父亲点头哈腰的讨好认错的样子,心理想到:此乃真孙子也。

    可是后来不知道我爸爸是使了什么妖法,他居然靠着一张嘴把我那保守迷信、顽固不化的奶奶给说服了。最后这两人各退一步。我奶奶同意他种树了,然后我爸爸也把这棵树移了移,位置是没有正对大门了,但我可不开心了,因为它现在正对着我住那屋的窗前,我怕它以后长大了,挡住我视野,这让我不能随心所欲的打望。还因此在心里埋怨过我父亲一阵子。

    可是后来。在我学习疲惫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便会出现这棵绿油油的树,始终都是树苗的样子,便会淡然一笑,一时心情便好了许多,继续埋头刷题。

    第二次夭折。这棵树自个长的好好的,只是他的主人太爱它了,这也错了。我父亲过于的精心照料,施肥过度,给肥死了。

    我父亲伤心极了,非常懊恼。但这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因为记忆里的他总是笑嘻嘻的,永远不伤心,从未有过别人家父亲那种深沉和成熟的表现,好像永远长不大。

    那时候,街坊邻居都对他的养树模式都指指点点,说他这不该,那不该。每个人七嘴八舌的仿佛个个都是顶尖的植物学家,对种树了如指掌。有些话听着难听极了,要是我是我父亲,我恨不得一拳出击:这树又不是你的,你管这么多干嘛呢。而我父亲呢,依旧笑嘻嘻说:没事没事,我再去买一颗新的苗子,这次不会发生意外了,绝对不会。然而没过多久就被肥死了,然后这棵可怜的树被父亲移到院子后面的林子给埋葬了。父亲嘴里似乎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反正总的来说他在向那棵树忏悔,向它认错。我在一旁看着好笑,觉得我的父亲好像不同于其他朋友的父亲,行为举止非常怪异,难怪街上的人都用土话说他:况得很,神戳戳的。

    第三次夭折。它自个生长的挺好的,可能长的太好了,还是错了。

    这颗树眼看就要长大了,枝叶越来越茂密,父亲开心极了。每天吃饭的时候,每吃一口饭,都要往院子里望一望 ,看看他那棵宝贵的树,然后会心一笑。我和母亲在饭桌上看着,对视一眼,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麻木了。由于这棵黄角树长的太引人注目,过路的的小孩好奇的攀着它,结果它被攀断了,硬生生的被扳成与地面平行。父亲回到家看见那树,愣在那里,眼里空落落的 ,脸上出现着我未曾见过的难过。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问起缘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以为我父亲会去把小孩教训一顿,可我父亲居然又笑了,还是笑嘻嘻的说:看嘛,我就说我的树好吧,连过路的小孩都喜欢,你们还不让我养,看吧,是你们错了吧。

    我无语。心想:现在是说这个的事吗,不是应该去找那小孩的家长说这事吗,你这倒好,反而开心了,又死一颗树,还挺高兴的,自个作吧。我父亲好像没把这事当太大回事,反而跟那位小孩做起朋友来,还经常把我的吃的都分给那小孩,这小孩渐渐好像成了我父亲的小跟班,我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当我父亲再次种树的时候,他成了我父亲的树的守卫者,他看那树的眼睛在发光 ,这眼神跟我父亲简直如出一辙,亲儿子似的。由于他总是围着这颗树,街坊邻居都玩笑着开始唤他为:树娃。

    后来我街上听到卖菜的婆婆谈到这树娃的家里事,才知道,他原来没有父母啊,是个孤儿,与奶奶相依为命。我好像顿时能理解我父亲当时所有奇怪举动,他的用心良苦,心里觉得暖暖的。那时回到家问起爸爸是否知道此事,我爸爸仍然笑嘻嘻的说道:这不重要,你只需记得他现在是树娃,我的娃。记得对他好些,这娃精的很,以后会有出息的。

    我愣了愣,也答应了他。心里想到:你可真是位活菩萨?谁家孩子都操心,咋没见过你对工作上心过。整天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没个大人样。会算命吗?未来的事你说了算?

    后来,事实证明我爸爸没有错。

    树娃现在已经上高中。还是我们当地升学率最高的中学,成绩名列前茅。

    每当我寒暑假回到家,那颗树的旁边必定会有两男子,一老一少,一对忘年交。笑嘻嘻的朝我挥手招呼。我爸爸像个小孩一样,隔老远叫唤起我的小名,超级超级大声,惹的街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回来了,朝我投向异样的眼光,我很是无奈的,觉得很是尴尬,甚至会感到有一点不好意思。但其实更多的是开心。因为这位吵吵闹闹唤着我小名的老小孩就是我的爸爸,我那位长不大的父亲。

    那是一棵树,一棵长不大的树。

    那是我父亲,一位长不大的父亲。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它和他永远长不大。

    因为长不大才不会老,那么我才可以陪他们久一点。

    或者是说,他们才能陪我久一点。

    如果这些都没有可能,那么我们就一起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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