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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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傻宝，别人都说我傻，只有我妈把我当个宝。

我要娶媳妇儿。我老子就是不同意，他说，你个傻脑子，趁早别浪费老子的钱。

我问我妈，我傻吗？我妈说，我儿不傻，我儿就是憨。我知道，这“憨”也不是好话，我就坐在地上，两腿一蹬，跟她讨个说法。

我妈是个聪明人，她说，这“憨”是憨厚老实的“憨”，是好话。我一听就乐了，我知道，憨厚老实是好话。可这么说，我老子就是故意不给我娶媳妇儿，娶媳妇儿怎么能浪费钱？再说了，他又不缺钱，他从十几岁就会贩卖东西赚差价，到如今，他有厂子，有门店，已经是小老板了。

我老子经常叫我去他的店里，他想让我熟悉业务、继承家业，这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喜欢。瞧瞧他那包装整齐的原材料，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运来的。瞧瞧他的销售们，不管是姐姐还是阿姨，都是黑丝袜包臀裙，有用吗？阿姨还是阿姨，我一点都不感兴趣，那个长发小姐姐还不错，我来店里多数是为了看她。不过有我老子在，她也不可爱，说话一套一套的，眼神儿也更妖媚，走起路来，屁股不停地扭，不停地摆。我提醒过她，她说，你懂什么，我不一套一套的，怎么卖产品？没有业绩我哪有提成？确实，要不是为了挣钱，谁听我老子的成功学！

这份家业，我老子知道指望不上我，他常说，生活不容易，你得长本事。我不服气，他明知道生活不容易，还要生下我，让我也不容易一回，没门儿！我就是不长本事，我就是要啃老，我老子不是有本事吗？那你就养我一辈子啊！

我老子有个梦想，想当官，他把老板硬是当成了书记，天天给那些员工开会、定制度、喊口号，大事小事，全靠一张纸，实际上，又干不了多少正经事。他常常像个大领导一样斜靠在椅子上，他的大肚子像个皮球一样膨胀，里面充满了坏水儿，我很难想象，酒桌上妩媚的女人如何坐进他的怀中。事实上我不能乱想，我老子的眼睛瞪着我，他又开口跟我说，我给你找找关系，找份稳定工作吧！哈哈，他是想借我来实现当官的梦，不可能！当官得当大官，小官说了又不算，对也得干，错也得干，徒劳无功还得干，单等熬到了大官位，我早就没有了耐心、善心和那为人民服务的心。我想起一句话，嘴里嘟囔着，皇帝招我做女婿，路途遥远我不去！我老子气得半死，那大肚子好像更大了。

我还是想娶个媳妇儿。我老子不同意，我就去店里看那个长发小姐姐。小姐姐并不讨厌我，虽然她也说我傻，但我又不是不洗脸不刷牙，我白白净净，还长得挺俊俏，我静静地盯着她看，她却不敢一直看我，她会把头转过去，捂着嘴笑，她越这样，我越是看她。大家都误会我了，他们都以为我看上了这小姐姐，我只不过是在跟我老子博弈罢了。那小姐姐名花有主，我老子肯定怕我给他惹出麻烦，这不，要托人给我介绍媳妇儿了！

我老子喜欢谈《博弈论》，不过是自作高深罢了。人们每天都在猜猜测测，谋谋算算，看起来像是有多复杂，事实上，只要你沉默不表态，别人就得猜测，除非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老子以为他很厉害，但他实在是不了解我，他总说我傻，他就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所以，他赢不了我。

有个斜眼张叔叔来了，说了好多好听的，那些话根本就不像是在夸一个傻子，但是他说要给我介绍个媳妇儿，这事儿我信了。

打那天起，我就想着，盼着，心心念念着，想这个要介绍给我的姑娘，是不是也像长发小姐姐那样，生得精致，长得好看，会不会也不敢一直看着我，扭过头去，捂着嘴笑。我有些坐立不安，跑去我老子的店里，这次我不是来看长发小姐姐的，我是来等斜眼张叔叔的。等他一天他不来，等他三天也不来，我茶不思，饭不想，足足等了他十五天，我开始砸东西，抄摊子，长发小姐姐没见过我这样，吓得躲在墙角不敢动，我老子拿拖把揍我，我就钻床底下不出来，他挺着大肚子弯不下腰，拿我没办法。最后，我老子又输了，他骂骂咧咧地告诉我，明天张叔叔来找他签订单，叫我不要再闹腾。

第二天，斜眼张叔叔真的来了，我老子怕我给他砸场子，把我锁进了库房里。我老子真是个笨脑子，我怎么会给他砸场子，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给我介绍的姑娘。在库房里，我没有砸东西，我知道，这里没人搭理我，所以，我就乖乖地坐了两小时。后来，我老子把我放出来，他们说，过两天就带那姑娘来见面。我高兴极了，抱住我老子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张叔叔只是斜着眼笑。

我认真地等了两天，没有人带个姑娘来，我就问我老子，已经两天了，为什么还不来？我老子斜靠在椅子上，眼皮子也不抬，说，傻宝，“过两天”不是真的过两天，是“过几天”的意思。那到底要过几天才能来，他也不知道。我继续等，一天两天，四五六七天，一连过了好多天，再也不见斜眼张叔叔，更没有给我介绍媳妇儿的消息。

我变得安静了，我知道他们骗我，张叔叔是想让我老子订他的货，而我老子，压根儿也没打算给我娶媳妇儿。也是，他们都说我傻，谁会给傻子介绍媳妇儿，又有谁愿意嫁给傻子。我后来也不再提娶媳妇儿的事，我老子以为我忘了这茬，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我安静了很久，很久都不去看长发小姐姐了，我在小院里种了很多花。我问我妈，我憨吗？我妈说，我儿不憨，我儿最近懂事多了。我笑笑，跑出去继续摆弄我的花。

我为什么要种花？花最真实，花没有大肚子，也不会说谎。等我学会了种粮食，我就到山间垦一块田，建个茅草屋，再养一匹马。与日月共朝夕，与万物竞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