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和雇主家的故事（十五）

上海篇

1.

第二天早晨，我把文胸扣挪移到胸前，才能扣上（因为手疼，我已无法从后背扣文胸扣，至今我都是从前面扣文胸扣）。

我坚忍着右手的疼痛，皱着眉头，轻轻咬牙，唏嘘着，坚持做完一天的事情。晚上女主人和他爱人从公司回来，吃完饭，我向他们请假休息一天，去看手。他们夫妻看着我肿胀的右手，立刻同意我休息。女主人从钱包抽出200元，让我当晚到附近医院去看。我极力推辞，但她还是坚决给了我，我一阵感动。

我向着她说的地方走去。

上海的秋夜，七点后，天已完全黑暗。徐徐的秋风吹在身上，有些寒意。我慢慢地走着，抬头仰望深蓝色的夜空，我想家了，身体的病痛更让人想家。路上下班的人流行色匆匆，多少人身在异乡为异客？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小医院，人不多，我挂号来到诊室。

我坐在医生对面把右手摊在桌上，他拿起我的手，我的牙缝中不由自主发出“嘶～”的声音!他的碰触，让我的手疼痛不已。

“你的手以前疼过没有?多久啦?”

“疼过，但从没肿过，以前医生说是腱鞘炎，打过两次封闭。”

“你的手是滑囊炎，现在里边有积液，需要休息。”

“但我的工作性质不能休息呀!”

“我给你开点儿止疼的药，吃的和贴的，注意以后这手要少干活，多休养。”

“好的，但是对我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呀!”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家政。”

“你若不注意，以后会更加严重，封闭不能打，它会让你的关节变成痛风，很严重的。”

我被医生的话吓哭了!

走出诊室，去药房取完药，我慢慢的离开那家小医院。冷风吹干了我的眼泪，我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马路两边门市里，灯火明亮，服装店橱窗里漂亮的模特穿着新潮的时装；小饭馆里一家三口边吃边聊，脸上带着微笑；卖小菜的中年夫妻在简单的店面，在烟火缭绕中“刺啦～”炒着尖椒豆角，用江苏口音聊着一天的收入。

在这市井的烟火气里有人间的清欢，在这暮色苍茫的都市中，每个人都在梦想的追寻里，背负着满身的疲倦。

2.

我信步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表妹的出租屋。在异乡有个亲人和朋友，她像远航的灯塔，为你带来希望和慰藉，让你的远行不再孤独，仿佛有人与你结伴同行。

表妹见到我，关心地与我聊着工作情况，当她看到我肿胀的右手，很惊讶:“哟嘞!这手咋肿啦？”她用家乡话关切的问我。看着亲人，我的眼泪“哗”涌出来，向她诉说着一切。

“唉，我能去帮你干啵?”好心的表妹想帮我，“那怎么行呢，我慢慢坚持吧，实在不行我就离开。”表妹的话让我欣慰。

因为第二天休息，表妹留我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离开表妹家，去找正规医院看手。

那是一个晴朗的天，只记得天很蓝。走在路上，看见排着长队的上海生煎馒头店，我买了几个，要了杯豆浆，手托纸袋，小心的吃着，因为你稍不小心，油就会溅满你身。

生煎馒头是我年轻时初到郑州上班，最喜欢吃的食物。那时我下班后，总喜欢在农贸市场的生煎馒头店，要一小碗鸡汤馄炖，那汤里飘着金黄的切得极细的姜丝，手撕的卷起来翡翠样的葱丝（透着上海人食不厌精的精致），配着四个生煎馒头，我细细的嚼，慢慢的喝。20岁的我极享受那美味的午餐。

对食物的记忆，让我每看见生煎馒头就去买几个，记得有一年去香港，四个生煎馒头28元港币（折合人民币24元），那是我吃的最贵的生煎馒头。

3.

吃完生煎馒头，我沿着那条街道继续走着，又转过一条大路，我看见“霞飞路”三个字，想起过去的老牌子搽脸油“霞飞牌”。走了很久，终于看见一家正规的大医院，这里医生检查的结果跟昨天一样。

“你的手需要休息，也许你不适合你现在的职业。”

我若有所思的回到工作的地方，我的手依然肿着，吃药感觉毫无用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向雇主家提出了辞职，我真的不能再坚持了。

“你回去治疗，等好点儿，你再回来，”女主人真诚地对我说。

“这个新来的阿姨，可没有你打扫的干净，没有你做的好。”孩子的爷爷说。

“谢谢你们，感谢你们一家人对我的信任和关心!”我真诚的道一声谢，离开了温州家庭。

当天我来到表妹家，说准备回去治疗自己的手，好了以后再回来。

表妹披着漂亮的披肩，坐在电脑前，正在跟一个男士视屏聊天。那时的手机只能发短信，不能拍照片，也没有现在的微信。

电脑里的中年男士，微胖，面容善良而温和。表妹微笑的表情里，充满了甜蜜。那是恋爱中的女子才有的神情，那是恋爱中的姑娘才有的妩媚。我不好意思打搅，也不便多问，于是出门去市场买了菜。

我做好饭，饭菜上桌，表妹很不好意思，“表姐，你的手疼怎么还能让你做呢？”

“没关系，今天好多了，我不也要吃吗？”

表妹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双眼微闭，双手合十，开始做餐前祷告。我受她感染，也跟着她开始。“表姐，你是我见到的女性中最善良，心胸最博大的人，连我都做不到像你这样。你为什么不信仰基督教呢？”信仰是每个人的自由，我心向善，但我却走不进她所信仰的世界。

“今天跟你视频聊天的男士是谁呀？”我笑着问道

“那是我男朋友，我们相识已经十年了。他比我大13岁，他说我是他平生最爱，又像女儿。”她带着甜蜜的微笑羞涩地对我说。

“看来你们之间有很长的故事。”

晚上我俩躺在床上，表妹向我讲述了她的爱情故事。那是一段曲折的异国之恋。

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