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上的小女孩

        如果那个小女孩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吧。那应该是个很大了姑娘了。

        那时候我刚上小学五年级，要转到另一个村子的小学去读书。每次上学，就会路过那户人家。乡村的普通青瓦白墙屋，堂屋打开，里面阴深深黑洞洞的，一辆躺椅上歪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木木的没有灵气，皮肤非常白，惨白中透着青灰的那种远离阳光的白。她就那样躺着，一动也不动，似乎连手指也动不了。

        那一年每次上学和放学路过时，好奇心和天生的怜悯促使我都往里瞧一瞧那个小女孩。隐约听大人们说，小女孩是得了天生的软骨病，身上的骨头都是软的，所以只能永远的躺在那里。

        我几乎没怎么见过小女孩的父母，她有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奶奶每天照顾她。奶奶看起来差不多60多岁，灰白的头发用那种老年人常用的钢丝围发夹拢再耳后，常年穿着藏青色的衣衫，显得朴素又整齐。在房前屋后忙碌的样子也是很利落。老人没有老伴，家里还有一个没结婚的小儿子，大约30多岁了。

        躺椅上的小女孩应该是老人大儿子的孩子，老人的大儿子住在村的那一头，很少见到。好像大儿子和媳妇又生了一个健康小女孩。非常漂亮伶俐。我偶尔见到躺椅上的小女孩的妹妹，真的很可爱，大眼睛圆溜溜忽闪忽闪的像洋娃娃一样。

        小女孩的爸爸妈妈似乎是抛弃了她一样，因为除了她的奶奶，我没有见过还有谁来照看过她。偶尔她的妈妈带着漂亮的小妹妹在门口和村子里的人谈笑风生，打牌聊天。小女孩就像是一个没什么作用的物品一样陈列在落满了灰的阴暗的角落。小女孩似乎和躺椅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鼻孔还在出气，就不像是个生命体了。

        真是个好可怜的小女孩。所幸的是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奶奶照顾她活到了现在。但是奶奶又怎么能永远照顾她周全呢。

        果然，奶奶的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要到结婚成家的时刻了。据说说过很多媒都吹了，女方对他家里的情况估计是嫌弃的。我偶尔路过时听见小儿子和奶奶在争吵，小儿子身材很魁梧，人也长得很精神，干起活来也是有模有样却因为家里有这样一个大哥留下的累赘拖累了谈不拢对象。

        有时候我看见奶奶在抹眼泪。躺椅上的小女孩能看得懂吗？被爸妈抛弃的残疾小女孩在奶奶的照顾下活到了现在。

        大概过了不到一年，我要快要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就很少见到那个躺椅上的小女孩了。她从这个屋里消失了。房屋的窗玻璃上贴了喜字，堂屋里摆了几件新的家具。小儿子结婚了。

        躺椅上的小女孩再也没有在这个屋里出现过，那是年少的我也没有听说过她被送去了哪里？好像也没有被她的父母接回去照顾，那她是去了哪里呢？没有人谈起，也没有人讨论，就像是树上的落叶掉到地上那样自然又普通，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也没有人关注。那时的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和我无关的事。

        我每天放学回来还是会望那屋里瞧瞧，偶尔见到到那奶奶独自烧柴煮饭，小儿子的媳妇肚子渐渐大了，后来添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又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孩子的头比别的孩子大，渐渐地变得特别大。应该是一种特别严重的婴儿脑积水。那年过年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那媳妇抱着孩子坐在小儿子摩托车后座上，包被也遮盖不住孩子那得大吓人的头。

        后来就是屋里又只剩下了小儿子和老奶奶。听说小儿子和媳妇离婚了。

         后来有人说是这屋里的风水不好，总是发生这样的事。今天得到最新的消息，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得到更加痛心的消息是她家隔壁的另外两个孩子，其中有一个还是我的同班同学也在几年前因车祸和意外事故去世。长大后的我，想到年少时的乡村，想到那些经历着悲痛命运的人物，轮转流逝，终成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