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噩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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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季风无忌
“富贵，住手，别打了，以后我们王家就靠她传宗借代呢，花这么多钱，你别打坏了。”
顿时我感觉身上新增的痛楚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身体上被打过的地方开始拼命地痛。我看见王富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抱着垂下的头。 我感觉绑着我双腿的绳子被解开，手上的绳子也被缓缓解开。我死一般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的痛和内心的绝望让我充满了恐惧，恐惧让我躲在床上不断地抖动。
那一次挨打之后，我浑身上下都变的青一块紫一块。可是噩梦才刚刚开始，从那之后，不高兴了打、高兴了打、喝酒了打、不喝酒也打，我身上总是旧伤未好，新伤又添，无间地狱也不过如此，我站在阳光下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温暖，看不见一点点的希望。
黑夜来临，我被一遍遍地蹂躏着；白天来临，我又被一遍遍地虐待着。
我怕，我怕痛，我怕死，更怕挨打，我变得的神经兮兮，他的所有要求我都会满足，我变得唯唯诺诺，变得失去自我。
于是我想到了逃跑。
一次中午乘他去喝酒，我偷偷的溜出来，顺着山坡拼命的跑，风吹的很急，衣服被灌木丛刮破了，鞋子跑掉了，头发也乱了，我都无所谓，只要能逃离这地狱，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拼命地逃，我不知道逃向哪里。我迷失在荒野中，找不到方向，随之赶来的他的父亲和村里的人找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
那一次我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月，月光下，安静的旷野上只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呼喊，掩盖了村子里面狗叫的声音，绝望地求饶，但无济于事，直到我被打的喊不出声，像一块没有骨头的烂肉吊在绳子上，他才停下手里的棒槌，一瘸一拐的走到里屋睡觉。
从那以后，一段时间内，我再也没逃跑过，但是我心里明白，一定要逃出去。
逃跑需要提前计划好方向，在我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我不敢再轻易地逃跑，上一次从他眼睛里发出的凶光，让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我尝试着去听他们说过的路，我尝试着去帮他们干活，尝试着加入其它人的活动中，只为多了解一些周围的情况，了解一点远方的城镇在那里，然后我会和他们一起走一段很远的路，看看哪些路比较难以被发现。但是最近越来越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是我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了这日夜的摧残了吗？
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乘着酒鬼中午出去喝酒，又一次逃了出去，而这次，终于有了方向，我努力的奔跑着，感觉希望就在前方的不远处等着我，这人间的地狱，这苦难的生活终于到头了。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射下来， 闷热的天气让我喘不过气，体力逐渐的被消耗掉，终于在努力跨过一道沟壑的时候，突然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黑，满天星光，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还是那噩梦中的屋顶，多少次那酒鬼压在我身上，我无助地看着屋顶，多希望它能突然塌下来，没有痛苦地结束这一切。
他们一家人站在床前，我下意识的往床里面躲去， 我想这次估计要被打死了。
可是他们却笑了起来，是真的笑了，我突然感觉到更加的恐怖，这是我从没见过的表情，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老人先开口了：
“沈霞，你怀孕了！，以后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我和富贵说了，以后不准再打你，要是打坏了我的孙子，我把他另外的一只腿也打断了。”
沈霞，多么遥远的名字，那是一个真正人的时候，还在读书时候用过的名字，而今，我都快遗忘了这是我的名字。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却开心不了， 我恨这里，我恨他们，我恨这肚里的孩子，如果没有他，我也许早就逃离这鬼地方了。
十月怀胎，我终于暂时摆脱了被打和蹂躏的日子，他们整天看着我的肚子就能乐呵呵的，仿佛春天播下的种子，夏天长势正茂盛，就等待秋天的收获了，而我并不在他们高兴的范围之内， 我不过是个生孩子的机器罢了，也许生完孩子，我还会继续我非人般的人生，也许这一继续就是永无止境。
分娩之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远远比挨打还要痛上千倍万倍。
我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终于有了后了，而我又一次陷入无边的炼狱之中。他们高兴地轮流抱着孩子看，没有一个人过来看正在虚弱的我，心生寒意，心生恨意。
满月之后，我开始主动示好，希望能搬到距离镇上近一些的地方，那样我就可以逃跑了，我对酒鬼说：
“现在有了孩子，我不会跑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换个地方啊，这地方开始住不下这么多人了。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好的，我回头去和爸妈说。”酒鬼喝完最后一杯酒砸了砸嘴巴说。
日子依旧继续，没有波澜和一丝丝的变化。
眨眼间，孩子3岁了，每每看见这孩子，我都觉得是他拴住了我的双脚，让我不能逃离，我恨，我恨这里所有的人。我再次要求和他的爸妈分家，因为家里已经住不下了。
这次很顺利，我们搬到了距离镇上比较近的地方去居住，开始接触更多的人。可是他喝完酒之后，还是会打我，这么多年的折磨，我变得精神恍惚，他打我，我打孩子，孩子哭。我不管，我恨他们，恨这里的一切。。
搬入小镇不久，我认识了他，一个长相平平的男人，个子不高，虽然这么多年的折磨，但是我毕竟还是有几分姿色，我感觉到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逃跑。
很快他被我迷倒，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这勾引人的伎俩对我来说4年前就已经学会，他总是喜欢在酒鬼丈夫中午出去喝酒时和我睡觉，每次还带着大把的糖果给小孩吃，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爱好，但是我不在乎，我的尊严早被4年前的那个城市还有拐卖我的人碾碎了。
只要能逃离这里，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在乎。
被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我借着他的爱，倾诉我的不幸，告诉他酒鬼的丈夫如何每天打我；告诉他我的生活多么生不如死，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爱他，让他带我走，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幸福的生活。
他挑起我的下巴，我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多么平凡的脸，他能拥有我该是如何的幸运，我看见他眼神里面满满的爱意，我知道我就要成功了，我梦寐以求的逃跑终于要实现了。
那天他带了很多好吃的留给了孩子，我回头看了眼趴在桌子上吃零食的孩子，竟有些舍不得，毕竟那是我亲身的骨肉，可是一想到我经历的那些绝望和痛苦，一想到当初他的出生让我羁绊在这该死的地方，莫名的恨就油然而生，我不能带着他，我要彻底的遗忘这段黑暗的历史，我要彻底的和这深深的恐惧告别。
我义无反顾的和他去了南下的火车，我终于结束了我炼狱般的生活，而那个时候，我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生命已然在我的体内慢慢的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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