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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全喝了点酒,怕被书院的律长瞧见。特意等到晚上,才从后门溜进来。他站在廊下,脑袋还是有点不清醒,晃晃悠悠的往斋舍走。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孙全住的斋舍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妇人,满手是血,慌里慌张。那妇人朝着孙全走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孙全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从后门跑了。
等他回过神,忙起身往自己住的斋舍走去。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菜刀,刀柄上都是血。那人睁着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一只手似乎想要捂住胸口,却最终垂倒在地上。头朝着门口,屋中不见凌乱。
孙全吓了一跳,去探对方的呼吸。
“死了,死了……杀人了。”
孙全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娄县令因为破了山涧女尸案,升了当地郡守。
他带着夫人往永安郡赴任,半年来,搜刮了不少油水。当初让二狗子,哦,不对,人家现在叫柳贰了。娄县令想提拔柳贰,让他跟着到永安郡做衙役,怎么也比在万寿县挣得多。
偏偏柳贰拒绝了,就为了柳茶花那小娘子。
非要窝在万寿县那小地方,能有什么成就。
不过,他记得柳贰马上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也随一份礼吧。要不是柳贰,他也不能坐上永安郡郡守的位置,就是夫人还是个母老虎啊。
“郡守,郡守,不好了,不好了。”
娄郡守躺在床上美滋滋的想着,等明天就寻个忙公务的理由,去旺火楼听小曲。等他迷迷糊糊睡着了,听见衙役佟实的喊叫和敲门声。
“什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
娄郡守猛然从床上惊起,下意识看向夫人。
还好,夫人没醒。
娄郡守出了门,咚的一声,敲在佟实脑门上。
“小点声,别把夫人吵醒了。”
佟实点头哈腰的,压低了声音。
“大人,月舟书院死人了。”
这命案,本来很好解决的。
孙全看到了真凶的样貌,就是西街白大娘。她家里的厨房,正缺了那把案发现场的菜刀。人证物证俱在,娄郡守让衙役去将人抓来。白大娘供认不讳,说人就是她杀的,她愿意认罪。
最后,白大娘被判了处斩。
偏偏,第二天,她的女儿白弯弯来敲鼓鸣冤。
“郡守大人明鉴,我娘没有杀人,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她平日里连一只鸡都不敢杀啊。”
白弯弯跪在地上,请郡守大人查明真相。
“你这孩子,本官也知道你孝心一片,但证据确凿,本官也无可奈何啊。”娄郡守拒绝了白弯弯的请求,让佟实把人轰出去。他觉得,白弯弯是不忍心自己的娘被斩,才会说这样的胡话。
今日,柳贰正好陪着茶花来了郡城。
婚期将近,许多东西都要置办。茶花是没那么讲究的,但柳贰总觉得她是大将军的女儿,那就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娘子。
嫁给他,已然是委屈了。
这大婚,总不能委屈了。
“狗……贰哥,这太贵了,别买了。”茶花在绸缎庄看上了一块红绸,但一匹布抵得上贰哥半年俸禄了。茶花忙摆摆手,说什么也不肯买。
她这半年被养的白胖白胖,身上的衣服都穿不得了,还是柳贰请人又做了几身新衣裳。
茶花已经觉得她够败家了。
其实柳贰的钱袋子里,也不是很富裕。但难得茶花喜欢,他正打算打肿脸,充胖子。就听到有人哭哭啼啼的走进来,恰好是白弯弯。
“掌柜的,我要的那件,能退吗?”
白弯弯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娄郡守不信她,她就上京城去告御状,要去告诉哥,娘被人冤枉了,娘怎么可能会杀人。
但她需要盘缠,只能退衣裳。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茶花这半年,跟在贰哥屁股后头,可是学了不少东西。瞧这姑娘的模样,肯定是被欺负了。
她要伸张正义。
“我……”白弯弯看这姑娘满眼的关心,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那双眼睛一直盯着这位姑娘,也不见这姑娘害怕。
“你别怕,贰哥是衙役,跟你们永安郡的郡守还有点交情呢。”茶花想着衙役这官太小,没有什么说服力,就把娄郡守搬出来了。
“你……”白弯弯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可爱善良的姑娘,怎么会认识娄郡守的走狗。她把姑娘拉到一边。“那狗官不是好人,这个也不是。”
“啊?”
茶花有些蒙圈的看向贰哥。
柳贰皱着眉,很是讨厌别人离间他和茶花。
“咱们走吧。”柳贰说着,就来拉茶花。白弯弯忙挡在对方前面,护犊子似的说:“你和娄郡守都不是好人,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我娘是不会杀人的,肯定是你们找不到真凶,才冤枉我娘的。”白弯弯说着,还要上嘴去咬。
柳贰也不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退了几步。
掌柜的眼看自己的生意泡汤了,更不肯给白弯弯退衣裳了。“弯弯姑娘,你不是说你哥上京赶考要做状元吗?还缺这些银子吗?你娘杀人是你娘杀人,你可别冲动啊,这郎君不是坏人。”
人家一看就是即将成婚的两口子。
茶花看这姑娘误会了,忙解释了一番。白弯弯和柳贰道了歉,说了娄郡守的所作所为。
柳贰毫不意外,这的确是娄郡守的惯用做法。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好是什么也不干,白捞功劳。
“你娘不会杀人,怎么会被孙全撞见?”茶花问出关键。“昨天出事时,你和你娘在一起吗?”
白弯弯摇了摇头,“我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我娘做的早饭。后来还是邻居告诉我,说昨夜衙役就来了,我娘因杀人被捕。”
白弯弯只觉得睡了一觉,什么都变了。
“恩,人证物证俱在,娄郡守定案抓人,也不奇怪。”若是白大娘在半夜被带走,那白弯弯吃的早饭,又是谁准备的。柳贰问:“你确定早饭是白大娘准备的?饭菜是热的,还是冷的?”
“冷的,应该是很早就准备好了。”白弯弯也觉得有些奇怪,若是衙役来抓娘,她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能听到动静才是。邻里都知道娘被带走了,她这个在家里的,反而不知情。
白弯弯将心中疑惑说出来。
“这也是一个疑点。”柳贰点点头,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又道:“不如你带我和茶花去你家看看,或许会有发现也不一定。我不是永安郡的衙役,不能去仵作房验尸。若你以亲属的名义,还能去见你娘一面,让茶花陪你去。”
“嗯嗯。”茶花迫不及待的想帮白弯弯找到事情的真相,“那咱们这就去吧。”茶花转瞬把出来采买的事情忘在脑后,柳贰陪着茶花,一路跟着白弯弯到了西街,白大娘早年丧夫,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住在西街的尾巷尽头。
柳贰看屋里也没什么不妥,又问了一遍白弯弯昨天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蹊跷。柳贰让白弯弯带着茶花去看望白大娘,而他来到了衙门。
娄郡守听说是柳贰求见,想着两个人好歹也有些交情,以后若有个什么破不了的案子,指不定还要让柳贰帮忙。他这衙门里的人,都是一群废物,远远不如柳贰懂事又会办案。
“请他进来。”
柳贰和娄郡守寒暄几句,便说起月舟书院的这起案件。娄郡守的脸立刻拉下来了,他虽然赏识柳贰,但不代表柳贰可以质疑他。
“怎么,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翻案?”
柳贰一听,就知道娄郡守生气了。
“哪里,属下也是为大人好。您想,月舟书院出过多少状元。没有三十,也是有七八个了吧。”
听起来,好像是件挺严重的事,娄郡守让柳贰继续说。柳贰就知道娄郡守最吃这套,把刀悬在脖子上,娄郡守就听话了,因而继续说:
“若白家郎君真的高中,得陛下赏识,封了什么大官。哪怕白大娘是真凶不假,有他妹妹这么一闹,添油加醋的和白郎君说,白郎君又没了母亲,很可能会给大人穿小鞋啊。大人还不如给一个机会,等她什么也查不出来,便认了。”
“你这话说的,本官已经定案,若是随便一个人来哭天喊地的一通,都要翻案,本官岂不是要累死。”月舟书院虽说也出了不少状元,但难保这白家郎君就是。他毕竟是地方的父母官,就这么让人翻案,哪里还有面子。“不行。”
“大人,您大可以恩威并施。”
柳贰来前,和白弯弯确认了。
这打一顿,总是免不了。
白弯弯一口应下,只要能救娘,她愿意被打。
另一边茶花跟着白弯弯来看白大娘,不管白弯弯怎么问,就是跪下来求,白大娘也坚持人是她杀的,还是茶花把白弯弯给拉出来的。
“大娘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继续留在里面也没用的。”茶花带白弯弯与贰哥汇合,依照之前商议的,娄郡守用晚膳前,又听到了鼓声。
“又是哪家冤死的,赶紧去解决了。”
娄夫人听那鼓声,就觉得心烦。
“哎,我这就去。”
娄郡守升堂,佟实把人带上来。看跪在堂下的人,又是白弯弯。娄郡守再往外去看,衙门口围了不少人,柳贰和茶花也在其中。
娄郡守依照柳贰所教,念在白弯弯一片孝心的份上,只要她能挨过十大板,就允许她翻案。
白弯弯扛过了十板,娄郡守用十分惊讶的神色看向柳贰。“呀,这不是万寿县跟随本官破了山涧女尸案的柳贰吗?不如此案,你协同吧。”
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他也能推给柳贰。
柳贰先看了尸体,永安郡的仵作说,此人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失血的原因,就是他胸前的菜刀所致。然后柳贰又去了月舟书院,茶花本是要跟着去的,但柳贰觉得不安全。
正好白弯弯需要人照顾,茶花又是学医的,柳贰便让她留下了。出门前,茶花拽着贰哥的袖子,一脸恳求。“我不能跟你去,就不能知道你是怎么破案的,回来了,一定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不然我……我以后就不给你留饭了。”
柳贰揉了揉茶花的脑袋,点点头。
往常他回家,只有冰凉的床褥,走时厨房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轻易也不会升起一缕炊烟,不是买着吃,就是对付一口。
现在,茶花总会给他也做上一份,不是他去祖父那吃,就是茶花给他送过来。也多亏两家是邻居,不用茶花太过辛苦的奔波。
这大概也是茶花觉得最能威胁他的话了。
等柳贰走了,茶花为白弯弯熬药,做饭,伺候的十分周到,茶花不经意的闲聊道:“你哥入京多久了?没有给家来过信吗?那个叫刘照的书生,和你哥熟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刘照就是失血过多而死的那个人。
“也有半年多了,咱们这离着京城远,来回几封信,半年就过去了。三天前,娘才收到哥的一封信,说他要入考场了,他肯定会是状元。”
白弯弯回想着,她也没听哥哥说起过月舟书院的人,至于这个刘照,她就更没见过了。
来到月舟书院的柳贰,发现刘照和白家郎君是住在一起的,和他俩住在一起的另一个人,就是孙全。但三个人彼此之间,并不相熟。
孙全说:“白术生性孤僻,除了读书写字以外,就不会别的了。刘照是一脸坏相,常常背着律长赌,不仅他自己赌,还拉着大家赌。”
“他家好像也没什么钱,我们三都没什么钱,所以住在一处。不像那些郎君公子,有自己独立的院落。有些还偷偷带了小厮,洗衣做饭,都有人伺候。律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月舟书院看着是出了几个状元,但说到底,里头住的也是人。再重的规矩,抵不过贪念。
孙全又说:“我就好酒,常溜出去喝酒,也不敢白天回来。我最怕律长了,他是真罚啊。”
柳贰也大概了解了,白术一心功名,不会与喝酒的孙全,赌博的刘照为伍,因为家境上的关系,又不得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官爷,我想起一个事。”孙全突然想起来,刘照在白术入京之前,跟他借了很大一笔钱。不过,后来很快就还上了。“当时刘照也跟我借钱了,那哪里是借,就差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虽说入夜了,但月舟书院的学生都没睡,勤学苦读,努力拼搏。柳贰又问了几个人,得到的答案与孙全并无不同。反而是天字班的一位学生,说他们不过是些贱民,哪里值得官府这样兴师动众。柳贰嗤笑,一群人要来殴打他。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柳贰好久没施展拳脚了,不过一眨眼功夫,这些贵公子就倒在地上了。他也不想闹大,就是看不惯这些人说话而已。
柳贰又仔细看过斋舍,并没有什么发现。
白大娘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了刘照啊。
莫非刘照并没有把借到的银子还给白术,而白术又要上京赶考,正缺这笔银子。那白大娘就算因此记恨刘照,也不该这么晚下手啊。
等柳贰回了白弯弯家,看到茶花坐在白弯弯床前,不知何时睡着了,身上也没有盖东西。好在白弯弯被吵醒了,她指了指侧厢,说:
“劳烦二位在兄长的房间睡了。”
柳贰点点头,正要把茶花抱起来,她也醒了。
“回来了。”
“恩,再睡会儿吧。”
“不了。”茶花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她看白弯弯也醒了,便拉着柳贰坐下,问:“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柳贰摇头,说:“白大娘即便想杀了刘照,也不该毫无缘由。”
“我们去看她,她只说杀了人,别的什么也不肯说。”茶花叹息了一声,觉得破案好难。
在万寿县的时候,也没觉得很复杂啊。
“对了,弯弯还说,她根本不认识刘照。你说弯弯都不认识,白大娘也不怎么去书院,又是如何与刘照认识的?”茶花仔细思索可能性,柳贰将白术借给刘照银子的事说了,白弯弯还有些虚弱,却不妨碍她说话,她说:
“这个我知道,哥哥说有人借了他的银子,后来又还给他了。”白弯弯说的数,与柳贰所知道的数一样,刘照的确把银子还给白术了。
“他喜欢赌,难道不会输吗?”
茶花记得过年时,和贰哥猜铜板在哪只手,猜错了好几次,还被罚亲了他一口。刘照不可能是神仙,永远都可以赌赢吧。他还让别人跟他一起赌,如果大家都输了,也去借钱吗?
茶花又问:“他以什么盈利呢?”
柳贰觉得茶花问到了关键。
“二位,今日辛苦你们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白弯弯虽然难过娘亲坚持杀人的态度,但也感谢茶花姑娘和柳官爷对她的帮助。既然她们都要成亲了,住在一处,应该也无妨。
“去睡吧。”
柳贰看茶花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等茶花再睡醒时,柳贰已经去买了包子回来。
“白姑娘那,已经送过了,你跟我吃,一会儿咱们再去刘照爱去的赌场问问。”柳贰将肉包子递给茶花,两个人吃完,又去刘照常去的赌坊问了问。人家哪里会跟他说实话,一看是官府的人,又不好轰出去,就打马虎眼。
反正刘照死了,死无对证。
佟实对这位破了山涧女尸案的衙役,也很是好奇。但大人将刘照的案子,全权交给了柳贰。
人家起早贪黑的查案,他唬弄的差不多了,才出门,正好碰到被送出来的柳贰和茶花。
“柳贰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还是要靠我们这种当地人,他才能乖乖听话。”佟实顿时觉得自己硬气了,那赌坊的伙计,也笑脸相迎。
刘照隔一段时间就会介绍人来赌,等那些人赢上瘾了,赌坊就会出老千,让他们输。刘照就会哥俩好的借银子给他们,有些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还银子,就闹大到家里去。反正都写了借据,丢脸的还是那些人的父母。
刘照的银子,都会给赌坊。
他这些年欠的债,没个三五年还不清。
“白术来过吗?”
伙计摇了摇头,说:“我们掌柜的有账本。”
“还不快去拿来。”佟实踢了那伙计一脚,伙计忙去和掌柜的请示。佟实勾肩搭背的,又去看茶花。“这小娘子,怎么能来这种地方。柳贰兄弟,你也太不怜香惜玉,啊,我的手。”
“再看她,下次就折了。”
柳贰出手倒是一点不软。
“呵,没想到兄弟你还是个大情种。”佟实虽然也是衙役,但他是郡守衙门的衙役。和万寿县一个小地方的衙役比起来,自然还是他大。
柳贰就这么折了他面子,只为了一个女人。
还真是大情种啊。
“恩,所以你注意点。”
柳贰倒是承认的大方。
茶花看那些人赌,也跃跃欲试。
“贰哥,看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恩,回去我陪你玩。”
茶花对受伤的佟实,已经见怪不怪了。贰哥也不是逮谁都打的。她看得出来,这人不是什么好人。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好几次,还舔舌头了。
特别不要脸。
茶花自幼跟着祖父上山下山的跑,身子骨本就比寻常女子强。这半年,经过柳贰的教导。她也学了一点武功防身,像佟实这样瘦竿的一个人,她一个人就可以打倒他。
佟实再没敢乱瞟,等伙计请掌柜的出来,掌柜的把账本拿了出来。里头的确有一个姓白的公子,但他已经不欠赌坊银子了。
最后一笔,是上个月还清的。
“上个月,他至今都还没回永安郡吧。”
茶花指出上个月初六的日期。
“有问题。”柳贰仔细对比了一下,每一笔还款都会有赌坊和还债人的签字。“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去京城,而是在某处还债。”
刘照已经死了,白术也找不到,柳贰和茶花只能回来问白弯弯。白弯弯没想到哥哥竟然会欠那么多银子,而这些,她和娘都不知道。
“或许白大娘知道了,刘照贪心不足,想让白术还给他更多的银子。”虽说赌坊的账本有双方的签字,但到底欠多少银子,是由刘照这个借出去的人说了算的。依着刘照的性子,他不可能不贪。柳贰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茶花说:“找到白术,不就知道真相了吗?”
“娘都要被处斩了,他也没有出现。”白弯弯觉得哥哥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人。哥哥怎么会去赌坊赌,怎么会骗她和娘去入京赶考。“怪不得,那些信,都要隔好久好久才到。他根本就没去,哪里知道考场有什么规矩,也不过是胡乱说的,却让娘以为,他真的成了状元,咳咳咳咳咳……我……”
“你别动,别动。”茶花看白弯弯情绪波动这么大,还要起身,估计屁股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想去见我娘一面。”
白弯弯支撑着自己,示意自己没事。
白大娘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的一部分。“弯弯,你哥哥也是被刘照逼的。他就是一个读书人,哪里比的过混混似的刘照。他逼着你哥哥去赌,不然就要对你下手。弯弯,你别怪他。他也是不想连累娘,不想连累你。”
“娘,你怎么能……杀了刘照啊。”
白弯弯抱着娘亲,失声痛哭。
“他贪心啊,即便还清了赌坊的,他还要借给你哥哥去赌,让他输。这样下去,你哥哥一辈子就毁了。娘为了他,为了你,只能这么做。”
白大娘抱着女儿,拍打着她的背。
“娘老了,你们还年轻。你哥哥还能去考取功名的,只是娘看不到了。对了,一定让他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娘在天上看着你们,保佑你们。”
“娘。”
“好孩子。”
柳贰和茶花等在狱外,茶花无聊的踢着脚边的石子。“贰哥,你说白大娘怎么去的月舟书院啊。她明明也没有去过几次,怎么就知道刘照在哪里,怎么知道孙全会出去喝酒。”
“恩?”柳贰看茶花看的入迷,突然听到她提的问题。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月舟书院并不允许父母入内,虽说有几个讨厌的贵公子,但也同样不敢把事情闹大,怕被律长发现,真的驱逐出去。那就是丢了他们父母的脸面,也没有哪家书院敢收了。
那些有权有势的父母,也不敢随意进出书院。连白弯弯都没有见过刘照,不知道白术赌博欠钱的事情,白大娘怎么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躲开孙全,再去杀人。她若是知道孙全的行踪,为何走的时候,又偏偏被孙全发现。
“除非,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柳贰终于明白了,为何白大娘一口咬定是她杀的人。白弯弯之所以吃到了冷掉的早饭,就是因为白大娘知道她会被带走。
柳贰再一次来到了仵作房,请仵作再次查验,尤其是对伤口进行检查。若白大娘不是去杀孙全的,一定另外有人准备了凶器。
果然如柳贰所料,仵作发现了匕首的痕迹。
“匕首与菜刀的模样不同,刺进去的位置,虽然差不多,但终归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匕首刺出去的痕迹,虽然被菜刀盖住了。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一些短小杂乱的刺痕。
“能让白大娘豁出命保护的,除了白术,也没有别人了吧。”茶花不由得感叹,她记事起,就只有祖父。爹爹能将她托付给祖父,一定也很爱她吧。娘亲能先将她放在井里保护,一定也是非常爱她的。只可惜,她不记得了。
柳贰看出茶花的心思,摸了摸她的头。
仵作进行了更深层的印证,茶花擦了擦鼻子,也没觉得这场面有多恶心。仵作难得见到这么大胆的姑娘,说:“你不害怕吗?”
“不怕啊,过年的时候,钱大爷杀猪,比这可恶心多了。那猪肠子都出来了,猪还挥舞着小蹄子想要跑,多亏被三个大汉按住了。”
茶花也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想着钱大爷挺辛苦的,别也被拱死了。像贰哥爹那样,就太可怜了。她当初听说时,还以为是在讲笑话。
仵作:……
柳贰适时的开口,“仵作大爷,怎么样?”
“这匕首刺进去的位置,并不致死。”
仵作虽然说着话,手下却没耽误。
“所以白术捅了匕首,但没捅死,然后白大娘补了几菜刀?”茶花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柳贰拍了拍茶花的小脑袋,温柔的说:“想不通,就去问问白术吧,看看真相到底如何。”
他不信白大娘要处斩了,这个儿子无动于衷。
白术的确没有走,甚至没有离开永安郡。他家境不富裕,只能和刘照、孙全住在一起。每天只想着读书,考取功名。因为刘照的威胁,他不得不借钱,好在后来刘照还给他了。白术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
刘照以白弯弯威胁白术,让他去赌,还说这是为他好,说不定赌几把,就翻身了。那些贵公子也不能再欺负他们,他们也能做上等人。
白术之心,本就不在赌上,输赢无所谓。可他输的越来越多,再想抽身,也不可能了。
所以他骗了妹妹和娘,说自己入京赶考。
实际上,他走的时候,科举已经开始了。
白术没离开永安郡,一直在努力打工。可他满足不了刘照,哪怕还完了赌坊,他还欠着刘照的钱,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欠的。
可白纸黑字,手印,都有。
许是在赌坊画押的时候,刘照耍了聪明。
白术受不了了,他要杀了刘照。他知道孙全会在什么时候去喝酒,买了匕首,打算回去再看娘和妹妹一眼。他没想到娘发现了,看他带着匕首,怕他出事,又拿了家里的菜刀。
那是白术第一次杀人。
他和刘照争论,希望刘照放过他。
这些都被白大娘听见了,她没想到儿子竟然背负了这么多,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娘。白术以为刘照死了,怕孙全回来,匆忙逃跑。白术不知道娘亲跟着,一直到娘亲顶罪,才明白。
白大娘跟着白术从后门溜进来,偷听到了儿子和刘照的谈话,等儿子离开后,打算再给刘照补几下,她想给儿子顶罪。但她不知道刘照还有救,只是用菜刀在刘照被匕首刺的地方,反复刺了好几下。刘照想爬出去,却没力气了。
恰好孙全回来,白大娘粗着嗓子啊了一声,又推倒孙全,让他看到她的面容,好指认。
白大娘回到家,给睡熟的女儿喂了药。她最近总是睡不着,就开了些安神的药,正好还剩下一点,全喂给女儿了。给女儿做了最后一顿早饭,处理药渣,等衙役来,带她离开。
白术蓄意杀人未遂,也下了大狱。白大娘杀人偿命,仍旧是秋后处斩。茶花本想将白弯弯接到家里去,她独自在永安郡,多不容易啊。
白弯弯拒绝了。
“娘和哥都在这,我也想在这。”
“你可别做傻事。”
茶花还是有些担忧。
“我不会,我等哥回来,他还要考取功名。”
这是娘的心愿,也是哥哥的志向。
“茶花,官爷,谢谢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还希望大婚时,能给我一份喜帖。”
“自然。”
茶花戳了戳沉默寡言的贰哥。
“她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白弯弯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
“贰哥,咱们好像是来置办东西的吧?”
“恩,而且咱们没回去,似乎也没告诉祖父。”
“完了,贰哥,小心你的屁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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