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风

作者: 北方有白露 | 来源:发表于2018-05-03 09:19 被阅读14次
三月里的风

1.

你是在三月寒冷的春天里走的,你走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雪,白蒙蒙雾茫茫的,世界寂然无声。

得知你走了的时候我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竟然没有一点伤心,反而为你感到释然。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解脱?走了好啊,走了好,不用在这人间继续风吹雨打了。

你走的时候骨瘦如柴,双目无神,没想到在庄稼地里硬气了一生的你,最后也是这样脆弱。

我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三月里的风

2.

在你生命最后的几个月里,你总是反复叮嘱我,好好学习啊,考上大学外爷就安心了。在你的心里,我恐怕还是那个坐在横梁上窝在你怀里撒娇的孩子,永远也长不大,或许你宁愿我长不大,这样我就可以时常陪在你的身边。

你不想我长大了就再也不来看你了,就像你的子女们一样,长大了,各自为家,你孤零零一个人熬着漫漫长夜。

你说你快要走了,快要走了,我却从来不敢相信,总觉得没有那么快,一个人的生命不会结束得这么草率,可是你却真真实实地走了,三月的寒风带走了你,你不会躺在床上摇着蒲扇对我说:“娃子来了啊。”

门外窜进来一股股冷风,从窗台上落下几张日历,你依然用着那种老式日历,被你撕下来的日历在窗台摞了厚厚一沓,一张一张,都是你曾经的生命,或忧愁,或欢喜。

我站在这里,仿佛也能感受到你,你撕下来的,是对子女一天天的思念,对自己苍白人生一点点的消磨。

看着这个院子,有关于你的回忆纷至沓来,为何只有在你走后,我才能够想起你,为什么人总是之后才要后悔当初?

三月里的风

3.

我想在你的灵堂前痛哭流涕,望着你的遗照,我哭不出来,跪倒在灵前,我哭不出来,但看着我妈为你伤心欲绝,我的泪一下就涌上来,心中甚至有些怨,怨你走得如此匆匆,让我的妈妈肝肠寸断,怨你只管对你的儿子百般依托,无视你女儿含泪的眼睛。

你生的那个儿子,你含辛茹苦地抚养他成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地盖了气派的房子,给他娶了媳妇,让他能够在这人世间有一个自己的家,临了,临了,自己的儿子嫌弃你,不管你。自己的子女们从小看着长大,小时相亲相爱的姐弟最后因为你狠狠打了一架,从此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你看到这些,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一生很无奈,很失败,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化成烟雾,扑在自己的棺椁上,厚厚地蒙上了灰。

你一辈子铁骨铮铮,你就像那庄稼地里的黄土块一样硬气,给女儿们找了各自的归属,帮儿子娶了媳妇,你人生的最后理应圆满,却没想到落得如此凄凉的结果。

你死也死得不安心。

三月里的风

4.

你走得那天很冷啊,寒风呼啸,凄风冷雨,老天爷也在为你哭泣。

走了好啊,走了多好。不用日日夜夜地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熬着,想着,不用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院里枣树的枣结了烂,烂了结,不用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扬长脖子望着沉默空旷的大街,问娃子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用了,不用了,走了就走了,一了百了。

三月里的风

5.

天再寒冷一点,风再凌冽一点,这样或许心中的悲伤会少一点。遗照上的你笑得苦涩,凝结在三月白色的风里,化成飞雪淹没我的眼。时光匆匆,你长眠地下,这小院的一切从此与你无关,春去秋来,月上树梢,霜降大地,你再也不会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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