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的交易所里，你的行情一直上涨

Meet X at 18:00 on June 8th in the school yard

【一】

高考查分的那一天，陈橙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一直稳居年级前三宝座的她居然才考了二本，要知道她的梦想可一直都是F大。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谁也不见，电话不接，手机不看，每天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爸妈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消沉，一向严苛的他们是止不住的心疼，两个人轮流在旁边劝，但橙子一点反应都没有，每天端进房间的饭菜，也几乎没消耗，最后逼得急了，只得打电话把尹飞叫到了家里。

橙子的班主任早都对他们通风报信过了，橙子和尹飞在高三的时候有一段“地下恋爱”，但那时临近高考，怕影响橙子的发挥，也没敢拆穿，不曾想，现在竟要主动把人家男孩子邀请到家里。

“叔叔，阿姨好——”虽然从自己家到橙子家的路已经走了无数次，但这还是第一次进到他们家里来，尹飞心里不免忐忑，站在门口还不敢进去。

陈爸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抽着烟，好像没有听见，倒是陈妈热情地把尹飞拉了进来，“来来来，快进来，路上热坏了吧。赶紧坐在沙发上歇一歇，你想喝什么？我给你拿一瓶冰可乐吧，你们男孩子好像就爱喝这个。”

尹飞本想说阿姨不用麻烦了，但是看陈妈那么热情，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谢谢阿姨，橙子，不对，陈橙状态好点了吗？我给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我在你家楼下都转过好多次了，想着说不定能碰上橙子，结果一次都没见着，也不敢来敲门。

陈妈的热情好像一下子冷却下来，轻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从小就要强，一心想读F大，没想到这次考得这么差，对她打击太大了。原本我们也是一心想让她上一本，但现在她这个样子，我们也不忍心说什么了。只是希望她快点振作起来，其实吧，人这一辈子也不能光看高考的，她读个二本也不错，现在不是说都看中孩子的综合素质嘛……该说的话，阿姨和你叔叔都念叨了很多遍了，只是橙子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搭理我们，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叫你来家里，阿姨知道你是橙子的男——，知道你是橙子的好朋友，这不，想让你来陪她说说话，看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尹飞看着陈妈慈爱又心疼的表情，忽然觉得很难过，接过可乐也没打开，直接放在茶几上了，“阿姨，你带我去橙子的房间吧，我去跟她说说话，你放心，我一定跟她好好说……”

“真是好孩子，来，往这边走……”

【二】

橙子的卧室是简单的宜家风，没有一般女生房子的花花绿绿的墙纸、明星画报和毛绒玩具，就挂了一副类似梵高《星空》的画，简单有序地散落着一张写字台，一个书架，一个衣柜还有一张床。房间里冷气开得极低，惹得尹飞在炎炎夏日里脚心都生出一阵凉意来。他看见橙子仰面躺在床上，盖着棉被，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不知道如何打破冷场的尹飞，呆呆地站了一会后，灵机一动把橙子写字台前的凳子搬到了她的床前，坐在那里看着她，酝酿着如何开口。

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尹飞终于坐不住了，“你还是不打算说话吗？你不说话，那我来说，你听着就好……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也知道你一向心高气傲，定下的目标一定要完成，可是人生总是会有意外的啊。你想开点啊，其实考砸了就考砸了呗，反正已经这样了。”而且现在高考结束了，我们两个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你爸妈估计也不会很反对了，可是这一句尹飞不敢说出来。

“还是不理我啊，那我唱歌给你听吧，你不是最近这半年一直在听林俊杰，我唱歌给你听吧，从第一张专辑《乐行者》开始好不好，还是从《第二天堂》里面的江南开始？就从江南开始吧。早知道，我把吉他背过来了。风到这里就是粘，黏住过客的四年，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你在身边就是缘……刻在树上的字任风刮，写着爱着一个人的故事，但是文字还是文字不像话，想送给你的每一个束花，想陪你的黄昏和沙滩——”

尹飞在那边唱歌的时候，橙子的思维还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她的大脑一刻也没有闲着，她一直在用强制性回放的方式，帮自己回忆起高考那几天的每一个细节，她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才考了500多分，拼命地回忆每一张试卷，每一道题目，非常努力地去搜寻一些自己导致自己失利的线索，然而并无所获，有的时候想的神经都通了，就闭上眼睛睡觉，醒来了再继续想。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偏执吓到了，但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必要的仪式，她必须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她没有搭理尹飞，不是因为她没意识到他的存在，而是她不想打断自己的思路。

“我唱的都口干舌燥了，你还是不打算说话是吗？不要逼我出狠招啊，陈橙同学你再不起来，我就掀你被子了”尹飞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想死了是吗？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我都回忆到最后几大题了被你打断了。”橙子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盖着腹部以下的部位。

“我不这样，你能理我吗？这么紧张干嘛，难道你里面没穿？”尹飞坏笑着地盯着橙子看。

“我穿的是连衣裙好吗？你在想什么啊！帮我去倒一杯水，谁让你来我家的啊？不会是我爸妈打电话给你的吧？还有，拜托你别唱林俊杰的歌好了吗，就没见你哪一首歌是在调子上的，吵死了。”

收到指令，尹飞赶忙跑回客厅倒了一杯水，等他回来的时候，橙子已经起床了。

给，渴坏了吧？我之前给你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担心死了，你爸妈不给我打电话的话，等几天我就自己闯过来了。

看来我爸妈早都知道我们偷偷谈恋爱的事情了，估计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得坦白从宽了。

“尹飞，我有件事情要很郑重地告诉你，我想清楚了，我准备复读。”

“你别吓我啊，他们说复读很辛苦的，而且复读这件事情有时也要看‘运气’的，不是说只要复读了，明年就一定比今年考得好，你要想清楚的。而且你复读了，我们两个怎么办啊……本来不是说进了大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现在你要留在这里复读，那我怎么办，要么我陪你一起？”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一起读大学，但是复读是我的选择和决定，不能让你为了迁就我也留在这里，况且，你的分数应该能进一所还不错的一本的。你也复读？你那火爆脾气的老爸知道了，还不打算你啊。”

“要么你再想一想？你爸妈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想法吧？说不定他们也有他们的意见呢。”

“是啊——”我还得跟爸妈商量下，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不过他们应该会尊重我的决定的。

没等橙子的尾音落下，尹飞右臂划出一道弧线用力一拦，橙子一把就落进了他的怀里。你干嘛，我爸妈还在客厅呢，橙子扭动了一下身子想挣脱开来，尹飞却抱得更紧了，不要动，就一会儿。一会儿是多久？1分钟。不行，30秒。45秒。嗯。我只是有点心疼你，还要经历一遍高三……那一瞬间，橙子好像听见自己最近结出的冰川破裂开来的声音。

【三】

应届时，我在三班，橙子在六班，后来，也就是07年8月底的时候，我跟橙子先后进了复读班，还机缘巧合成了同桌。尹飞，是我高二分文理科前的同班同学，自从他得知我跟橙子成了同桌以后，就一个劲地拜托我照看橙子，扛不住软磨硬泡的我自然是答应了。

刚成为同桌的那段时间，我们两个的话并不多，每天也就是见面和分别时打个招呼，大概沦落到复读班的人心里都很沉重，各有各的目标和惆怅，也没有什么心思交朋友吧。某天晚自习，我盯着数学模拟卷的最后两大题，左手托下巴，右手转笔，保持了半个小时这样的状态，橙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她的草稿本上撕下了一张纸，把最后两题完完整整地演算了出来，把答案递给了我。我看着这洋洋洒洒地一张纸，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要知道通常数学试卷的最后两大题，我基本上都不会做的，每次读完题目都是潇洒地写一个大大的“解”，再绞尽脑汁地写一个与题目相关的公式，就算完事了。

橙子见我看了答案还没反应，就在草稿纸上写道，“你看不懂？”

“看不懂，我就是因为数学太差了，才会出现在补习班的。”

“额，好吧，那等下课了我跟你讲一下这两道题目吧。其实只要抓住了题目的隐形线索和窍门还是很简单的。”看着那清丽娟秀的字体，我忽然一阵子感动。没想到，我数学荒废了三年，先后好几个数学老师都对我摇头叹气后，还能等到一个人对我抱有期望，愿意拉我一把。

那天晚自习的三个课间，橙子哪里也没去，一直在帮我讲那两道题，直到我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才转过头继续看她的英语错题集。其实我心里一直挺纳闷的，我复读是因为数学拖后腿了，她以前一直年级前几名，结果高考下来居然每门成绩都只是平平，完全不是她真实的水平。别说她自己了，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很诡异，很难以接受。

她每个星期会跟尹飞通一两次电话，交流现状的同时，一解相思之情，每次都是在下午放学和上晚自习的这段空挡期间，一直埋头只顾学习的橙子，也只有在那段时间里会卸下全身的武装和戒备，散发出平和的气息。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识相地跑到学校门口的书店，去翻一会杂志，那时我们最爱看的莫过于《青年文摘》、《萌芽》、《读者》和《格言》，这些是我们最好的精神食粮和素材库，每当写作文编不下去的时候，我们就会套用杂志上看到的故事和情节。08年我们省份的高考估题，语文作文考议论文的可能性占到了85%，于是学校每次模拟考语文作文都考议论文，等到牛顿、爱因斯坦、周恩来、鲁迅等名人的例子都用烂了的时候，机智的我跟橙子开发出了新的技能：每次写议论文时都会杜撰出各种稀奇古怪的言论，还在文中理直气壮地声明“莫泊桑说”、“莎士比亚说”、“卢梭说”、“罗曼·罗兰说”，弄得语文老师经常事后跑过来跟我们求证，说这句话我怎么没听过，橙子只是笑笑不说话，而我总会昧着良心地回答，哦，老师这是我前一段时间看报纸看到的，比较偏门，不是直接引用他们作品中的论述的。老师每次都是将信将疑，却也没抓到我们的小辫子，没把我们怎样过，而我们的作文也一直被当作范文在班里阅读。

【四】

11月23日是尹飞18周岁的生日，橙子凭着她班长兼课代表兼文艺委员的面子和强大的人缘，从班里拉了17个女生，当然我是其中一个，在从11：50分开始，每人轮流给尹飞拨一个电话，说一句生日快乐，等快到12点的时候，橙子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Surprise, Happy birthday.生日快乐！这个礼物喜欢吗？”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向霸气威武的橙子难得露出小女生的羞涩表情，更加想到她居然拉下脸来去找了那么多女生去帮她完成这个别出心裁的浪漫礼物。不过我潜意识总觉得，这样的浪漫把戏更适合男生对女生用，现在亲眼见到女生用到男生身上还真是怪怪的，尹飞那个粗线条的汉子能不能领会到橙子的用心还是另外一回事情的。

虽然会这样想，但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他们两个这种互补型的情侣，一个高冷，一个逗逼，一个霸道，一个随和。在布满了阴霾的高四时光里，是尹飞的鼓励和支持，是他不间断的信件和礼物带给橙子一米又一米的阳光，也只有这个时候，总是埋在试卷和题海中的橙子才会偶尔抬起头看远方的天空和景色，露出不经意的微笑。同样地，在另一片天空下的尹飞，每个星期的例行通话，也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他，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读书生活的最大的期待吧。

可是，后来的我，才发现，一切都是天真的我以为。

从12月初开始，尹飞的电话就经常打不通，那阵子橙子还很担心，上课的时候经常发呆，晚自习也心不在焉的，我问她的题目，她也常常扔在一边。我也觉得很奇怪，还在想尹飞不是手机丢了吧，还是出了什么状况，脑海里不断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假设，又不断地被自己推翻，最后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在爱情的世界里，你永远不能低估一个女人的直觉，如果一个女人隐约察觉到一段感情出现了问题，另一半出现了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有敏锐的雷达系统。况且，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猜到了答案，聪明的橙子又怎么会不知道。但生活中很多时候却是这样，自己猜到了答案是一回事，别人把真相摔在你面前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被分手的人，等待真相浮出水面的心情，就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孤独无助，又怀抱侥幸心理。

12月24日的，橙子收到了一个从杭州寄过来的包裹和一封信。三分钟后，橙子把包裹扔在了垃圾桶里，连带着已经撕碎的信。

我没有看到那封信的正文，但凭着橙子的表情和反应也猜到了大概。当时在心里把尹飞骂了一千遍，橙子这么好，居然就这样被分手了，而且还是隔着千山万水用一张纸就搞定了，连对他们过去感情的基本尊重都没有。情侣之间，就算要分手，难道不该当面说清楚吗？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撇开这段感情，好去找别的人？简直混蛋！我很想破口大骂，但我看到橙子冰冷下来的神色和失魂落魄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那些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我知道她现在根本不想听，我所谓的谩骂和伸张正义不能给她带去一丝一毫的快感和安慰。

其实失恋的人，准确地说是被别人分手的那些人，最需要的不是同仇敌忾的吐槽和谩骂，也不是苦口婆心的安慰和劝说，而是一个安静了解故事人的温柔相伴，或是不顾全世界眼光的疯狂宣泄。

那天刚好是周一，全校检查卫生。她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就去安排同学们打扫卫生了，她像往常一样一边擦黑板，一边思路清晰地指挥着大家弄这个，弄那个，我在不远处静静地观察，想着她什么时候爆发，什么时候哭出来，无论如何都比这样憋着一口气强。然而，她没有。结束以后，她也没回家吃晚饭，一个人僵坐在座子上，直接等着上晚自习了。我给她买的千层饼和茶叶蛋，都被她丢在一边。

【五】

本来，那天她的心情已经够糟糕的了，结果，晚自习班里还出现了别的状况。

那个时候，我们所在的复读班，是市里面都赫赫有名的英语特级教室带的班，所有的任课老师都是教应届高三实验班的，水平可想而知，所以很多家长都肖尖了脑袋拉关系，把自家孩子往班里面塞，人数一下子就从最初报名的75人蹿到了116个人，逼得学校把以前上音乐大课的教室重新装修了给我们用。但这么大一个班，班主任也不可能每天24小时守着，千挑万选之后，她选了橙子当班长，每天她不在的时间里，就让橙子维持着班里的秩序，以保证大家都能在一个有人监督的环境里认真学习，可学习氛围再好的班级里也总是有那么几个擅长捣蛋不服管的学生。

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倒数一二排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有几个高个子的男生收拾了书包准备开溜。橙子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了一句，“还没放学，坐下。”但那几个男生像没有听见一样，拎起书包就往教室外面走，橙子这才从座位上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笔就往他们走过去了，拦在教室的后门口。

“吴磊，又是你带的头是吧？你们又没请假，而且还没到下自习时间，你瞎折腾什么，回去坐着。”

“我的班长大人，你也太爱管闲事了吧。平时也就罢了，今天平安夜，我们兄弟几个后面还有活动，你就别管了，回去看你的书吧。”吴磊一副不进油盐的痞子样。

“我今天还就要管了，我管定了，你们几个都给我坐下。我就站在这边，我看你们谁敢走……”

说这话的同时，橙子把后门一甩，关上了，从吴磊的手里抢过书包就扔在他的桌子上，“我说了，你给我回去！”

这下子一向油条的吴磊被激怒了，橙子的做法让他觉得自己在兄弟面前丢了脸面，他右手用力一推，橙子的腰就撞到了身后的桌角上，大叫了一声“啊——”补习班里的人情有时是很冷漠的，大家都只会管自己的事情，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努力学习，拼命飙高分数，然后等着明年的高考一雪前耻，谁也不太会关心别人的事情。在橙子发出疼痛的叫声之前，大部分人都事不关己地在看着书，做着题目，这下子班里所有的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教室的正后方。

我看着橙子捂着受伤的地方慢慢蹲了下去，就知道大事不妙，赶忙冲到教室后面，把橙子扶起轻放在离她最近的凳子上。然后就把英语课本卷起来往吴磊身上砸，你疯了吧你，居然打打女生，来这里都是想好好复习考大学的，你要不想念了，趁早滚，别天天占着茅坑不拉屎。你要是真牛逼，明天就别来班里了，省得我们看见你还糟心，影响我们复习的效率。

安小米你还来劲了是吧，我感觉吴磊的火气已经转到了我身上，有点害怕，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站在那里。

他推了橙子把她弄伤，原本就理亏，加上我这一顿臭骂更觉没有面子，捡起滑落到地上的书包，打开门就准备走。这下，一直没有出声的欧辰站了起来，一个手掌就按住了门，“闹够了没，今天只要还没放学，你们几个谁也不想提前溜。反正我就坐最后一排，想出这个门，还得看我的心情。”我这才反应过来，我怎么把从小到大一路要仰视，又一路被我欺负的欧辰给忘了，早一点把他拉出来，这个事情不就很轻松地解决了。

欧辰是我的中国好邻居和非典型意义的“青梅竹马”，我们早在各自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在一个学校，连高考失手，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复读都像是串通好了似的。他以前是我们那届高中混得最厉害的，以前好多麻烦的事情也都是他帮忙处理掉了，选择他出面了，吴磊这个外校来的插班生就算再嚣张，在二中，也不能不看欧辰的面子。一阵骚动以后，班里又恢复了平静，除了事件的当事人，其他的看客们也都继续手上的事情了。

【六】

“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处？”欧辰低下头关切地问。

“不用了，刚才，谢谢。”

眼见橙子坚持，我和欧辰也没有办法，只好把受了伤的她又扶回了座位上，她固执地要上完晚自习再回家。后面的两节自习，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地趴在桌上发呆，起初我以为她睡着了，直到我感受到她身体在抽动，原来她哭了，还异常克制地让自己保持没有动静的状态。我伸出了手掌，想轻拍她的背安慰，手却扬起又落下，最后只是歪着头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心里满是心疼。

她大概不知道，她去值日的时候，我偷偷地把垃圾桶里的碎纸片捡回来，一块块地拼了起来，终于确认了我的怀疑也弄清了事情的原委:故事是没有任何新意的剧情，尹飞喜欢上了同社团的一个女孩子，怕影响橙子的复习状态，一直没有说破，直到收到橙子精心准备的生日惊喜，他才知道该摊牌了。

1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2个小时过去了，晚自习快下课了，很多学生已经急吼吼地开始整理桌子收拾书包了。感觉到背后一直有人用笔尖戳我，生气地回头甩给肇事者一个凶巴巴的瞪眼，却看到对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To班长。原谅我，转过头看着橙子失魂落魄的状态，原谅我很无耻地偷看了纸条的内容，我觉得现在的她不能再受刺激了，我会根据纸头的内容，决定要不要把纸条转递给她。

班长大人，不要难过了，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优秀的，你一定会去成你想去的地方的，将来的你一定会光芒万丈。前几天，看到一句话，当时就想到你了，立刻就抄了下来，现在送给你：

在我心中的交易所里，你的行情一直上涨。——你永远的X

我很好奇地环视了全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迹象，问了后排的同学，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传过来的这个X-man成了我高四那年最想揭开的谜底。

轻轻地摇了摇橙子，她没有反应，于是我把纸条叠成了一个细长条，从她手臂与课桌的缝隙中塞了进去。

【七】

那以后，每一天，橙子的课桌抽屉里都会出现两条德芙巧克力，当然，她每次都会分我一条。我也心安理得地过着蹭巧克力吃的生活，很自然地，那一年我吃成了胖子。我不止一次在心里揣测那天写纸条的人是谁，但是除了那仅有的一张字条，找不到任何线索。无聊的时候，我把班里所有名字里含X的人默默地带入情境，列为嫌疑人，又默默地排除，X一直不显山水。

另一边，橙子，也再没有收到过署名为X的字条。

有一天放学，我跟橙子坐在学校北门花坛旁长满了紫藤的长廊下，背文综，聊天。

“你不想知道那个人谁吗？“

“想，又不想。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冷淡的语气里是旁人体会不到的惆怅。

“如果是我，会很想知道。不过，也一定会有顾虑。是因为尹飞吗？还是放不下他吗？“

“不是，不完全是。我跟尹飞的事情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风筝已经不见了，我就算留着手中的线也没了意义，不过是空余无望的相思罢了。”

我一直觉得距离不是问题，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没有想到……心里还一直把这一年的时光当作是对我们感情的考验，没有想到大学里的花花世界真的很能改变一个人。以前，我一直觉得距离产生美，原来距离产生的不一定是美，也可能是疏离和分别。

“那为什么不想知道呢？”

“因为会有负担，怕有牵挂。如果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确定那个人是谁，我还可以专心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旦，我知道对方是谁，可能会生出许多别的念想，而这些念想，是现在的我所不需要的。”

很多事情，知道了不如不知道，真的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吧。有些感情，如果只能辜负，那就索性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予对方任何期望。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不过，没关系，这不重要。如果你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就帮你查出来。现在，你不想知道，我也就不去过问。至于，你跟X的故事有没有后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因为，我还不舍得那么快就把你交给另一个人，尤其是在我们都无法确定结局的情况下，我怎么放心。

【八】

5月29日是高考前最后一天上课。

教室正前方黑板的右下角，倒计时那个位置，出现了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

Meet X at 18:00 on June 8th in the school yard, if you wanna know. I’ll be there.

你猜，橙子那天有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