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红的天空、昏红的云，何以果愣了片刻，才意识到那是鲜血迷了眼，才使得天地万物都是这心碎的红色。
“辟闾烨，你可知错！”
浑厚而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辟闾烨？那不是驱逐魔族的大英雄？他能犯什么错？
何以果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寂静无声，何以果挣扎着想要起身，突然间一道道闪电划破长空，将他劈得晕头转向。
痛！
似皮肉被割开！
似骨头被抽离！
似五脏被吞噬！
何以果浑身动弹不得，偏偏意识无比清醒，死活晕不过去，只得咬着牙关，盼着哪一道闪电能直接将自己劈死，免得自己受这种皮肉之苦。
数不清多少道闪电，分不清多少个时辰，雷电渐消，那声音再一次出现。
“辟闾烨，你可知错！”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调，何以果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生平头一次有了骂娘的冲动。
火苗自身下喷薄而出，他一点点看着自己被火焰吞噬，痛到无力，疼到麻木。
“师傅，师傅”
昏红的天空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张着圆圆的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何以果，拉长了尾音，撒娇的呼唤着“师傅，师傅……”
“何以果，何以果。”
就在何以果已经绝望了的时候，孩童的声音中隐隐夹杂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他缓缓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中，白色的身影焦急伏在自己身前。
那人看见他醒了，很是欣喜，道“你留了很多血，我输了些法力给你，你先调息休息一下。”顿了顿又道“我在入口处看见妺现了原身，猜到你一定是遇到了妺，就急忙赶过来了，还好赶上了。”
原来是一场梦，何以果暗道，复而听周易乾提到了妺，心有余悸的问道“妺呢？”
他现在有些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周易乾体贴他，又给了他一粒金色的丹药，道“被我哄走了。”
何以果无心细想，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周师兄出手相救，大恩大德，以果没齿难忘。”
周易乾坐到身后，一边为他运气疗伤，一边道“你不必谢我，按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你自己武艺高强撑了许久，就算十个我也救不了你。”又道“更何况，这是比试，又不是生死之战，我作为监察人员，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
何以果还待再说，却被周易乾轻声喝道“不要说话了，赶紧运气”
气行小周天，何以果面色恢复了些。
周易乾扶起何以果道“可好些了吗？我们快些回去吧，只剩下一个时辰了。”
何以果苦笑，按时回去了又如何，自己并未拿到去垢水，回去也是个输。
周易乾看着何以果脸上的苦涩，摇着头笑了笑，低下头开始翻找着自己随身携带乾坤袋。
“给，这回你可一定拿好了，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可不能再丢了。”
何以果震惊的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囊，疑惑道“这是？”
周易乾解释道“我在附近的杂草中找到的，想是你和妺对战时掉了出来。”
何以果接过周易乾手中的水囊，仔细端详，心中暗道他还未找到去垢泉，何来这去垢水？这囊柔软而且干净的不成个样子，一看就也不是他的，难不成是妺的？
周易乾眼中添了敬佩之色，接着道“师弟当真好功夫，料理了去垢泉边的魍魉后，还有与妺一战之力，师兄自愧不如。”
“额……”何以果的不安越演越烈，思量了片刻，直言道“师兄，其实我……这水囊不是我的。”
周易乾眉头微皱，颇为不解的望向何以果。
何以果快速解释“我刚到这儿就遇到了妺，她把我错认成了你，拿石子当成暗器攻击我，我慌乱之中，踢了那块巨石，她生气了，我们就打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那时我还没找到去垢泉。所以这水囊……不是我的。”
周易乾显然不曾料到情况如此，他低头想了想，突然笑了，犹如冬日的暖阳，一下子抹平了何以果的不安。
“不错不错，怪不得夕惕看重你，你果然值得。”
他摸下巴的手一顿，不知为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何以果正看着自己，掩饰道“你此时若是没有告诉我事情真相，他日我若知道必饶不了你。”
何以果面上红晕未退，低头道“弟子时刻谨记门规，从不敢妄言。”
周易乾点了头“其实比武规则是到北林取壶去垢水，而非到去垢泉，既然你身在北林，而且拿到了去垢水就不算犯规。”
何以果先是一惊，而后大喜，连忙起身拱手作揖道“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周易乾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大礼，道“无妨。”
何以果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骤减，担忧的问道“那妺怎么办？她丢了水囊，会不会在找来？”
周易乾笑道“不会，放心吧。”
看他全然没将妺放在心上的样子，何以果心底的石头彻底放下，心思也活络起来，见周易乾如此平易近人，实在耐不住好奇，问道“师兄，你的胡子呢？”
数个时辰前，周易乾送他至榕树时，还梳着胡子，此地再见，双目清明如旧，脸上的胡子却不见了。
周易乾动作一僵，继而淡淡道“在北林外的时候，有些无聊，就给刮了。”
何以果看出师兄的尴尬，急忙补救道“师兄刮了胡子之后显得年轻了好多，英俊了好多。”
这话虽是奉承之言，却也出自何以果真心。
危急解除，无垢水到手了，他也有了心思仔细观察眼前之人——胡子剃了之后，周易乾整张脸清晰了许多，如小鹿般清澈的双眼，如墨的眉毛，挺翘的鼻子，朱红的双唇……
何以果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师兄，你和那妺……什么关系？”
周易乾知其所想，咳了一下，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妺能幻化成任何形状。”
何以果懂了，必是妺幻化成了师兄的模样，可是又有了新的疑惑，妺的身材凹凸有致，明显是个女人的身形，可师兄却是实打实的男人，这？
何以果偷偷的打量着周易乾的脸，对比脑海中妺的模样，隐隐约约知道了缘由，心中感慨道师兄这张脸……确实更适合女人。
周易乾见他时不时偷瞄自己，干咳一声“我们已经有些赶不及了，我带你出去。”说着，手中的剑应声而出，化作一柄大剑，停在二人身前。
“御剑术？！”何以果惊叫道，御剑术可是元婴期才可使用的术法，三派之中年轻一辈还无人由此成就，莫不成周师兄已经是元婴期了？
周易乾却道“这只是我创的法术，也能御剑飞行，却不是御剑术。”看见何以果可以吐下一只拳头的嘴巴，他补充道“不过是‘合风术’和‘同一术’结合罢了，用来带着你而已，别发呆了，快上来。”
等何以果站上飞剑，自己也体会到了周易乾法术的不同，心中一面暗赞周师兄厉害，一面盘算起天外台上的比武来。
待回到天外台下，便见五彩的剑光闪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分离、交织，难分胜负。
周易乾不愈引人注目，在一僻静处将二人放下，带着何以果拾阶而上。
夕惕一直在比武台入口等着，见二人归来欣喜异常，和周易乾打个招呼，便急急的冲过来， 询问何以果道“怎么身上都是血？你怎么样了？伤的重吗？你的外衣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何以果才想起来自己没穿外衣，顿感失仪，他四下打量了，见无人注意，拽了拽夕惕的衣袖，将她拉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我没事，不过受了点轻伤，现在好多了，你能给我找件衣服吗？”
哪知夕惕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个劲的盯着他衣服上的口子看，眼中隐隐有了水光。
她擦了擦眼睛，道“我去找若厉。”说着转身与另一紫衣女子撞了个满怀。
来人正是若厉，她看到周易乾与利贞长老商谈，料到何以果回来了，便找了过来。
夕惕道“你来的正好，你快帮他治疗一下。”
何以果满身的刀口太过吓人，若厉一愣之下，二话不说开始运功为他疗伤，动作快的都没给何以果张嘴的机会，只得坐下来运功配合她。
过了片刻，若厉收功，有些气闷的道“他已经服了‘回转丹’，体力会慢慢恢复，只不过失血多了些，我为他增了些气，现下应该好多了。”
温润的男生插了进来，“若厉师妹的增血补气之术果然厉害。”
在场三人均吓了一跳，若厉尤为震惊，看清来人之后迅速低下了头，嗫喏道“周师兄……”
周易乾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此时正是比试之中，按规矩任何人不得向比武之人提供援手，若厉刚刚一时情急竟忘了这茬。此刻想起来，背上冷汗直流。
何以果急忙道“这事不怪她们……”
周易乾摆摆手，从身后取出一件黑袍递给何以果，道“无妨，你因为妺而身受重伤，这点也是各位掌门、长老始料未及的。我已经向掌门说明了情况，掌门同意为你疗伤，不过公平起见，你的对手也是可以接受治疗的。”
何以果心下一喜，连声道谢。
一听到妺，若厉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何以果，“你遇到了妺！？你还活着！”
何以果想到那赤身裸体的貌美女子，支吾道“恩。”
“你怎么……”
若厉还要在问，被夕惕打断了，道“让他歇一会儿吧”
周易乾也道“我看这一场也快要结束了，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详细的情形回来在说也不迟。”
他欣赏何以果为人，有心相帮，便故意道了告辞，和若厉一道离去，只留下了夕惕一人。
夕惕眼看着二人走远了，急匆匆的道“现在是第三场比试，对战的是无妄门的钟超和你们宫的李峰，李峰经验老道，见多识广，若我没猜错的话，钟超迟早落败，接下来你会和李峰对战。”
她缓了一口气，接着道“第一场比赛，李峰对战我们宫小师妹韩安恬，他一开始是用鞭，安恬她抵挡了一阵子，后来李峰另一只手突然使剑，一剑挥向安恬，安恬躲闪不急，被一招击落，到了第二场，他依旧双手进攻，不过他的剑法并不熟练，应该是刚练没多久。”
夕惕皱着眉头道“钟超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剑法一流，战局一开始便贴着李峰近身战，只可惜一招不甚，被李峰逼出了数丈远，李峰的鞭法又实在厉害，他在难以靠近攻击。”
上一章：第一卷 4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