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一只能吃的摄影师
文 /文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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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眼中星
若初的暑假过的并不轻松，在临近开学的时候，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被直接发到了父亲的手机上。父亲在下班回到家之后握着手机在客厅里不住地抽烟，若初的母亲躺在卧室的床上哄着弟弟睡觉。
母亲前几天刚生下了弟弟，此时还在恢复期，这应该是近期唯一能令父亲开心的事了。
“你能不能把烟掐了，小宝在睡觉呢。”母亲在卧室里吼到。
父亲用右手紧紧地攥着烟头，烟头被他捏的变形，仿佛都能听到手指和烟头上的包装纸摩擦产生的吱吱声，但他并未说话，只是站起身轻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只剩下了若初和父亲，父亲手里的烟淡淡地飘散着一团团的烟雾，绕着房间飞。
“你的成绩今天发过来了。”父亲说到。
若初以极其微弱的声音“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若初并不知道成绩是多少，学校设置了一个与家长沟通的系统，学生在学校的一切都会被以短信的方式发送到家长的手机上，考试成绩也是如此。因此，若初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成绩多少，排多少名次。这种未知的状态最能令人不安，也最能让人恐惧。从小在父亲不断的强调下，仿佛没有比学习成绩更加重要的事能占据自己的生命了。
若初觉得自己就像那盒子里的猫，只等着父亲来打开盒子判断自己的生死。偏偏父亲不着急说出来，只是自己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烟，良久，抬起头，仿佛刚找到一个切入点似的问：“你觉得你考的怎么样？”
这种自我审判的事情最容易令若初惶恐，她思索着怎么回答父亲的话，可是脑子像短路一样一片空白，只好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你们班里有多少人？”父亲将手里的烟掐灭。
“四十二个。”若初有种不祥的预感。
“十七名，”父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在你们班占十七名。”
父亲的手不停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客厅里回荡着“哒”“哒”的声音。“你这学期都学的什么呀？”父亲的声音有些着急，紧接着又点了一根烟。
母亲打开门走出屋，一把夺过父亲手里的烟：“说多少遍？小宝在睡觉！”
父亲抬起头望着母亲的脸，眉头微皱，直直地盯着母亲不说话，母亲也死死地回望着他。两人就这么在这无声的眼神交战中僵持着，若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屏着呼吸，不敢出声。
许久，父亲先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到：“你成绩的事自己想想吧，把注意点放在学习上，不管你干什么，你首先的身份是学生。”
“嗯。”若初点了点头。
父亲站起身往外走去，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一颗桃树发呆。若初记得小的时候院子里有三棵桃树，后来经常有孩子翻墙进院子来偷桃吃，母亲十分生气，就让父亲把桃树全砍了，父亲商量了许久之后，才留下了这仅有的一棵，而后，父亲有不如意的时候便经常站在桃树下发呆。
桃树不会长大，最粗的时候也就不过碗口粗。若初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桃树这么着迷，但是若初十分喜欢夏天的时候摘了桃子吃，树下多虫，若初是极不愿意站在树下乘凉的。
若初现在望着父亲的背影，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不由得想到了他，或许真如父亲所说的，自己的注意点放错了位置，一种没有来由，不知对谁的自责袭上心头，若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周后，学校开了学。班里新来的班主任是个年过四十的女士，是学校公认的教学能手，每天教课的时候需要在腰间绑上一个扩音器才能上课——因为她的嗓子已经因为她高亢的教学热情给弄哑了——她从潘老师的手里接过了若初的班级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职务，潘老师被重新分配到初一的一个班去教语文。
“这样的题是有技巧的，有一个成熟的模板去做的，你们在那瞎写什么？”这是她每次测试之后分析同学们试卷的时候会说的话，“尤其是作文，要先总结的写个开头，我让你们抄的那些经典名句你们就抄了抄是不是，背到脑子里啊！背到脑子里考试都能用啊！然后把那些名家故事放进去两三个，结尾论证总结，这不就几十分到手了吗？”
若初说不上这个老师教的好不好，但是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同学们的语文成绩都普遍提高了，老师也因此拿下了今年的优秀教师称号。
“孩子们需要的是管制，管制才能让他们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学业。”颁奖大会上，她如是说到。
若初的成绩确实提高了，自己从小背下的各种诗书终于派上了用场。考试的时候只需要随便拎出来就能拿到高分。若初的父亲很是开心，认为自己的话语终于点醒了女儿，看到若初月考成绩的时候不住的大笑。若初也跟着开心，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为了能进一步提高，若初更加用力地背各种的书，各种的公式，只要是能跟考试练习上的东西，若初都会照背不误。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一个多月以来，若初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话了。他依旧每天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对布置的学习任务也从来不上心。
直到一个周四的晚自习，他约若初晚自习下课之后去教学楼顶。若初本来想拒绝，这一个多月来，他无数次叫自己下课后在校园里闲逛，都被自己给拒绝了。但这一次，若初答应了，他的成绩已经落到了一定的程度，若初想跟他谈谈。
放学的时候，乔南早早地离开了，若初坐在教室里看着书，等着班里的同学回宿舍，他站在教室外花坛边等着。
校园的夏夜一点都不安静，在校园里走上一圈，总能在某个角落里听到偷偷约会的男女的笑声，还未待你去找声音的来源，只要一停下脚，笑声瞬间就消失，如果脚步踏的重一点，某个角落里立马会传出慌乱的脚步声，之后有人慌乱地踩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就仿佛走进了一片树木高耸的森林，你听到了鸟叫，但是始终找不到这群鸟在哪里，直到你用力拍了拍手，突然从树梢你未曾注意过的地方飞出了一群说不上名字的鸟。
学校教导处的老师也给自己放了个假，或许是因为夏天的人容易变得躁动，学校里谈恋爱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值班的老师已经放弃了想把这些鸟赶回笼子的想法，所以鲜少巡逻，任凭这些可怜的鸟自我繁衍。
可是教学楼的走廊极少有人在，因为实在太暴露了，巡逻的老师如果出动，离得老远就能看清楚教学楼的走廊里站着几个人，可是走廊的人却没法注意有谁在暗中观察着他们。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状态实在是兵家大忌，也是恋爱大忌，最先袒露自己的人总没有好果子吃。
若初和他并排站在四楼的过道，扶着冰冷的栏杆望着学校前面的水库。月亮很圆，在水面上映的十分清楚，今晚没风，湖面像死了一样的静。
“你为什么前两天要跟班主任作对呢？”若初张口问。在班主任一直强调作文要写议论文的时候，他写了一篇短篇小说交了上去，当然，被老师在教室里公开点名。而后，第二次考试的时候，他依旧上交小说。第二次显然把班主任激怒了，站在讲台上指着他问：“你告诉我你觉得自己特殊在哪？为什么就你不写议论文呢？你这样考试分数很容易低的你知道吗？”
“你是说作文的事？”他问，“因为我学不会写议论文。”
“可是你这不是在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吗？”若初提高了些许音量。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机器呢？”他激动地张开手在胸前挥舞着，声音颤抖的几乎已经听不清楚了。
若初显然呆住了，她未曾想过他会这么看自己，她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久问到：“可是我们就是学生啊，学生就是学习的啊？你连试卷上的答案都写不出来，你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他一脸疑问地皱着眉头，问：“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答案的吧？”
“可是你连最基本的东西都答不上来啊？你只会逃避，你从来都想过怎么解决问题，你说要上来看星星，你能说出这些星星的名字吗？”
“说不出，但在我眼里，所有的星星都是你。”
若初长叹了一口气，不住地摇头：“你能不能不要在插科打诨了，不要再开玩笑了？能不能直接了当的面对自己的问题？”
他脸上的疑问变得更重，眉毛慢慢地弯了下去，将盯在她脸上的目光移开，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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