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满目的黑全都压进了我的眼中,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由打了一个颤栗,可是却没有冷的感觉,握紧了拳头,却感觉不到握力。
我隐隐有一丝担忧。
我,能摸得到自己,可,没有任何感觉。
我应该死了。
我应该死了吗?
可是我不记得。
——与音
壹
与音见到孟婆时,不是活人,不是死人,是半死人。
说见到,其实也不准。与音根本看不见孟婆,只能略听见她嘶哑苍老的声音。
阴间并不像传闻的那样,冥火连亘,满室通明,而是漆黑一片。路只有一条,两边是结实的铁锁,沿着铁锁一直走,尽头就是奈何桥。
与音到尽头时,看见了些许升腾的青白烟儿,周遭仍是一片漆黑。
有个眼珠贼溜溜地闪着精光,紧紧地盯着与音。良久,眼珠的主人开了口:“好久没看见这半死人了!竟是个小姑娘啊!稀奇,稀奇啊!”
黑暗中,与音感觉自己被人用手挟制。并且,那只手还在发力,与音不由喊疼。
“断影,你先招呼着这里后来的人,这个小姑娘有点棘手,我去弄弄清楚。”嘶哑的声音在与音耳边响起,有点毛骨悚然。
“是,婆婆。”应答的声音平冷没有波澜,听那人声音像是和与音一般大的姑娘。
“好了,姑娘,我们去一旁聊聊吧!”孟婆不待与音回答,就带她飘到了高处。高处,仍然是一片漆黑。
孟婆右手抓着与音,左手轻轻摆动,片刻就幻出了一抹荧荧的云。待云幻的实了一些,孟婆就把与音扔在了云上。
云是亮的,孟婆看与音看的一清二楚。但孟婆仍处于黑暗中,与音只能看见她精亮的眼睛,看不见她的全身。
与音在明处,孟婆在暗处。这对与音来说是极其不自在的。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孟婆开口。
“我不记得了。”与音小心开口,“我死了吗?你是?传说中的孟婆吗?”
“果然,你是个半死人。身死神灭心执的半死人!”孟婆沉吟,“姑娘,真会给我找麻烦啊……”
与音的畏怯盖过了不解,整个人都缩在云里瑟瑟发抖。
“孟婆我见过的死人最多,各式各样的死法,吊死的,毒死的,笑死的……呵!千奇百怪,刚开始,我还会多少纳罕,但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了。”孟婆慢慢朝云上走来,渐渐她的轮廓就清晰了,“我还见过不少活人,莫名的原因来阴间走访一遭。这两种情况,用一勺汤,消了他们的记忆,阴间的过桥,阳间的遣返,也就行了。”
孟婆走到云上了。
借着光亮,与音偷偷打量她,但失望了。那瘦而高的孟婆,戴了个大黑斗篷,正脸没有遮拦,却是深洞一般的幽黑,仍是只能看见眼睛。与音吓了一跳,定神往下看,孟婆的手是青黑色的,皮包骨,瘦嶙峋。
“别看了,我若不想让你看,你以为你能看见?”孟婆的笑声吱吱咯咯的,转瞬就停止了,“死人活人的工作简单,唯有半死人麻烦。这种情况,通常要让半死人重回阳间,找回记忆,然后再饮孟婆汤忘记,过桥轮回。唯有记起方能忘记!”
“所以说我最终还是会死?”与音的泪顺着两颊流下。
“嗯——”孟婆回答。一时间一片静寂。
贰
孟婆让断影带着与音去完成任务。
断影走得很快,与音紧拽着断影的衣袖,还是走得磕磕绊绊,中间还差点摔了。
断影有些不好意思,“快到了,接下来我们走慢些。”
断影自然的携了与音的手,开始慢慢朝出口走。与音心里暖暖的,也握紧了断影的手。
出口是一片白光。
过了白光,与音慌忙捂了眼,不大适应这光亮。
一会儿,她睁眼。
这是个断崖,崖周围都是白雾,目测不了深度。断崖边上有一个浅蓝衣的透明女子,她一脸凝重的看着远方。
“断影,是你么?”
“你确定要找回记忆吗?”断影回头,问与音,“我听婆婆说过半死人的事情,不找记忆,直接轮回的半死人,也不是没有的。”
断影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孱弱的小人,浅棕蓝的衣衫罩子一样,越发显得瘦弱。断影抿抿嘴唇,压下了那一晃而过的疼惜。
“虽然我害怕死,可是,我想找回记忆,无论那些记忆是什么样的。断影,请你帮我。”
断影没说话,转向浓雾,挥了挥手,瞬间一支木桥从断崖蜿蜒直通浓雾深处。
与音跟着断影走,一路无言。
与音在心里说,断影,谢谢。
走了很久,才见浓雾有散的趋势。
在雾最浅处,与音和断影上了岸。上岸后回头,既没有浓雾,也没有断崖。与音和断影处在一个熙熙攘攘的草市中,不远处是城门,上写“安扬城”。
与音跟着断影进城的一路上,没有人注意她们,与音这才反应,自己也是透明的。
断影突然停了,与音差些撞上她。
“到了。”
“嗯?”与音看向前方,是一个简单干净的小店铺——“云月面坊”。
“你叫与音,文与音。婆婆说,你记忆里冲突最强的地方就是这里。”
断影凝神在虚空中绘出一个与音。完成后,断影舒一口气,只要与音进这个躯壳,与音就有实体了。
“与音,其余的就是你的事情了,我会在需要的时间出现的。”断影的声音在与音耳边飘荡,一闪白光后,与音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与音成了实体,有了影子,耳边的人潮声也不再那么虚无缥缈。
与音笑笑,抬头看前方,转瞬与音呆了——一个白皙的青年挽着布青长袖,面带微笑地活着他手中的面团,阳光撩起些许面粉,荡荡悠悠在他周围的空气中,虽然店里只有他一个人,气氛却温暖而甜蜜。
那人突然抬头了,带着一个温柔灿烂的微笑,认真地凝望着与音。与音看着那笑容,心中一滞,莫名恍如隔世。
那人的眼睛,黑白分明,却似乎幽深得看不见深处,像,在一个无星的夜中,被层层枝桠掩映的月亮。与音这样想。
与音想张口问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听见“音儿”两个字。有人喊她。应该是喊她吧?断影说她叫文与音。
与音没细想,向右扭头,然后看见了一个身穿盔甲的青年,岁数应和面坊那人差不多,但面庞仍有些未褪的稚气。
“音儿。”他又喊了一声。
“我们认识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失踪了好多天,我们都很担心你。我听手下人说,看见了你,所以我急忙赶来了。”那人看与音时,很是慷慨温柔,看见云月面坊时,却一脸凝重,“我们回家吧?记忆没了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
“好……好的。”与音觉得自己心里面是信任他的。
走之前,与音回头看云月面坊里那人——他仍在和面,面带微笑,不紧不慢。
我们经历过好多叁
穿盔甲的稚气青年说他是洐营。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他们以前的事情,虽然与音已经记不得了,可是很温暖,很熟悉。
洐营说他和与音自小一起长大,与音是丞相的女儿,洐营是将军的儿子。与音问她家里人在哪,洐营回答的含糊不清。不过大概能辨别的是,与音的爹娘都不在人世了。与音悲伤不起来,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很快便回到了洐营的府上。令与音感到意外的是,府上的人看见她,脸色并不好,不但没有招呼,反而像看见瘟神一样躲着走。
洐营不会没有察觉,但他没什么言语,只是让下人收拾了房间,并让与音安心住下。
房间只剩一豆灯和一个人的时候,窸窣一声断影出现了,“与音,你可找到了些记忆?”
“没有。”
窸窣一声,断影走了。
与音轻咳了声,哑然而笑,这个断影。
但她不知道的是,窗外有个身影偷偷摸摸,一闪而过。断影有所察觉,方隐了去。
一大早,洐营派人来说,他去巡防,一整天都不在家。与音若想出府就拿些银两,跟管家招呼一声就行。
本来与音想问洐营一些过去的事情,可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城外,峰峦叠嶂,云雾掩映,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道观。
一个三分仙气七分痞气的中年道士,整个身子都摊在枯藤椅上,一边翘着二郎腿摇着赤脚,一边若无其事地拂着自己袖子上的脏污。
道士脚下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抬头并没有脸,叽里呱啦对道士说了些什么,就烟消云散了。
道士听后,满意地摸着自己的胡茬儿,喃喃道:“小子啊,我答应你的事我可完成了啊!以后有事没事可别来烦我。”
突然,道士脖子上横了刀锋,有个白衣人,是云月面坊的那个青年:“峦峰师父,别来无恙啊!”
峦峰道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松便弹开了刀尖:“小子,什么时候来的?成天弄这些把戏,无不无聊!要不是你养父厉害,我才容不下你!目无尊长!”
白衣笑了笑,收回刀,转而严肃:“峦峰,我想去见见她。”
街上。
与音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有个小孩拉住她:“姐姐,你有个故人在等你。”小孩引着与音,穿过道道巷巷,在一个偏僻处的山洞口停下了。
停下后,小孩一溜烟儿跑了。
与音有些害怕,可一想,自己是个半死人,还怕什么呢,就咬牙进去了。
山洞里很凉很黑,隐约还有嘀嗒渗水声,最里面较为宽敞,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漪纹闪闪。
与音找了个石头坐下,看着漪纹,心很宁静。
山洞中有一隐秘的石壁。此时石壁后匿着那个白衣人,他透过石缝静静看着那个青衣服的姑娘,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
几个月前,他穿着夜行衣,她穿着嫁衣,她跟着他来到这个山洞,然后就找不到他了。她哭着喊着要他出来,他一直没出来,就像现在一样躲在石壁后。她说,云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听见了,心里一怔,仍是走了。
白衣人红了眼眶,轻阖了眼,静静心神,便从石壁后走了出去。只是他出现的突然,吓了与音一大跳。与音面孔全都揪成了一团,像个扎漏气的灌汤包。
“哈哈!哈哈!”白衣人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与音先是被吓了一跳,又见这个白衣人幸灾乐祸,此刻是又羞又恼,不禁瞪大了眼睛去剜那人。
白衣人背头抹掉眼泪,扭头换了个完美的微笑:“我是云月,你还记得我吗?”
“我见过你,你是云月面坊里和面的那人,原来你叫云月啊!可是,你不仅吓我,还笑我!”
“若是吓到了小姐,小的在这里陪个不是。”云月向与音郑重地鞠了个揖,“小姐早先几乎天天都在我坊里吃包子,已好长时间不来了,少了小姐那热火朝天的吃法,店里冷清了不少。后听说小姐失踪了,小的也难受好久,好在小姐回来了。这是件喜事,小的请小姐吃包子吧!还望小姐不要拒绝。”
云月一口气说了好多,他偷叹了口气,他也分辨不出几分真几分假了。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肆
云月面坊里,与音期待地端坐着,桌前已摆好了筷子汤匙和小碗。
半钟头后,云月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一屉笼包,“和以前一样,半屉蟹黄汤包,半屉猪肉汤包。趁热,慢慢吃。”
云月坐在与音对面,示意这一屉全是她的。与音笑笑,就不客气了。云月看着她熟练地左手提汤匙,右手夹汤包,轻轻咬个小口,满足地吸吮……云月笑,没变,还和以前一样,热火朝天的吃法。
“唔……唔,好吃……”还没说完,与音就倒在了桌上。云月轻喊她,她却没有反应。
与音的透明身躯悠悠飘出。她看着倒在桌上的实体,有些不知所错。
“公子,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希望公子给囷歌一个解释。”自称囷歌的佩剑女子从后堂走出,声音冷漠,说着就把剑横在了与音的脖子上。
与音轻呀了声,可没人听见。
“够了!”云月用暗器击开了囷歌的剑,趁囷歌不防,右手一把扼住了囷歌的喉咙,把她摁到了墙上。
云月眼神凌厉,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囷歌,“杀了她一次,还不够吗?还要怎样!”
这个凌厉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姿态,对于与音来说太熟悉了,熟悉的让她想起了一些忘了很久的事情。
一些记忆中熟悉的声音飘荡在与音的耳边。
“音儿,今天有个贵客,可以随爹爹去看看哦!”
“爹,是谁呀!”
跑着穿过府上的小桥,亭阁,少女踉踉跄跄停在了主堂,看见了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音儿,这是云月,一个高人的弟子,应皇命,他要在家中住些时日。”
“初来乍到,还请小姐多多关照。”云月的声音温柔好听。
“那是……自然。”女孩呆呆的,想起父亲曾跟她说过的,我希望你长大嫁一个乡野良善之人,不问朝堂,无腥风血雨。
那时那个女孩以为云月就是她一生之人。所以女孩对云月很是亲昵,不仅带他转遍了府中各个角落,还请他一起郊外散步,赤脚蹚水,一起吃包子,屋顶看星星……
可是那个女孩错了。
一年后,有人向圣上呈交了文丞相结党营私的罪证,文家落个满门抄斩。呈交罪证的人就是云月。为了保与音的性命,文丞相把与音嫁给了好友的儿子洐营。
出嫁那天正是文家满门抄斩那天。天很沉,灯很亮,嫁衣很红。在围观的人群里,与音看见了穿红衣的云月,仿佛即将送入洞房的是他们两个,真讽刺。
在洞房里,只有与音一个人的时候,云月一身夜行衣从窗户跳进来,放下了贺礼就走。
与音骗自己,想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跟着他来到山洞,却找不到他了。
“云月,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我喜欢你啊——云月,我喜欢你——”与音撕声大喊,喊得累了,她便瘫在那里哭泣,家没有了,喜欢的人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出山洞时,下了大雨,与音没有任何力气,狼狈地回到了披红挂绿、喜烛高燃的府上,搅扰了众人的欢声笑语,府中那时一片寂静。在所有人的尴尬与不解中,与音回到了新房,倒头就睡。
与音都想起来了,她这才明白府上人的脸色从何而来,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丫头!怎么弄成了这般境地!”
一个黑斗篷的幻影出现,听声音是孟婆。她放下了帽子,帽子后,有一张俏丽精致的脸。
与音看她的手,她的手不是之前的青黑色,而是白皙又秀气的。
“我有好几张脸,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孟婆无奈咂咂嘴,解释道,声音魅惑而柔和。
“婆婆,好多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那你记得你怎么死的吗?”
“不记得了。”
“那,不管怎样,你先回去再说。”
一道白光闪过,与音回到了身体里。
与音悠悠站起,看向云月,“连反,你还要骗我多久?我……都想起来了。”
云月身子一抖,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想起来了吗?云月匕首突紧,杀了囷歌,然后缓缓扭过身,“我还是喜欢你喊我连月!”
大婚后,洐营带与音街上游玩,突然嘈杂一片,待与音反应过来,云月已经满身是血的倒在了与音面前。
洐营看与音不忍,命人把云月抬回家中治疗。洐营什么都很清楚,但他就是不说。
云月对与音说,他名字是连反,云月是化名。让文家满门抄斩的不是他,他是被养父利用的。与音相信了。
有天晚上,与音对连反说,“连反这个名真不好听,我还是喜欢云月这个名字!我总觉得,你就像云后的镰月,锋利无比,却又温柔地让人看不真切。那,以后我就叫你连月吧!”
连反记得,那个晚上那个时刻,与音笑靥如花。
“我是你杀死的?”
“不是。也……算是。”
我从来没有看懂你过伍
连反记得,那时,与音其实没有真正相信他。她一直跟踪他。有天,与音跟着他到了一个空荡的院落,其实正中了一个筹谋已久的圈套。院落里渐渐充斥了迷香,等迷香散后,连反和囷歌出现,那时的与音早已动弹不得。
在连反的注视下,与音被囷歌缚住手脚置在一个网兜里,网兜下是一个大鼎。囷歌割了与音的手筋,脚筋,脖筋,鲜血瞬时汩汩而出……
“别想了,再想她全都知道了。”蒙面的峦峰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一眨眼就带着连反转移到了道观。
峦峰毫不客气把连反扔到了地上,连反疼得轻嘶了声。
“她背后……有高人,施了法术。你想的东西,她都能看见。幸亏我来得及时,再晚些,她知道死前那瞬间的事情,所有的幻镜都会破裂的。到时候,就坏事了。”
“高人是谁?这不是幻境么?还有人能比你厉害?”
峦峰道士背转身去,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却笑了:一个故人。好久不见,孟掩掩。
孟婆不知为何,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该死!谁说我坏话。”
孟婆偷偷使了法术,连反想的所有事,与音都能像旁观者一样亲眼看见。连反被峦峰带走了,与音所见自然而然停止,所有的画面瞬时静寂,与音看着正在死去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她试着躺下,和死去的自己躺在一起。她抬头,看见了眼神凌厉、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连反。怪不得那时那样熟悉!
可是与音心里仍然没有讨厌连反的感觉。为什么?与音想不通。
“与音!”孟婆唤了与音回来,“你现在应该算是找回记忆了!我们走吧!”
“婆婆,你还欠我一个生日礼物。”断影突然出现,“婆婆,我想让她不轮回,跟我一样,我想要个同伴儿。”
“行!”孟婆竟然毫不迟疑,且郑重答应了,“反正,这个小姑娘还行,我不讨厌!”
与音心里暖暖的,这意思是,不用死了吗?
与音走前,给洐营留了一封信和一个与音写过名字的休书,信上说与音找回记忆了,谢谢洐营一直以来的照顾,她已到了一个可信的亲戚家,希望洐营不要担心。
“婆婆,你以前遇到的半死人是什么样子的啊!”断影有些好奇,问孟婆。
“切,全都是一个人,幻成不同的样子,小乱子,小疯子,小刀子,小石子……想起来我就气,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竟惹我费心去帮他找记忆……其实,那些记忆都是他捏造的……”孟婆咬着牙关,恨恨地说。
“莫名地,有些心虚哦!”峦峰摸摸鼻头,龇牙咧嘴喃喃道。
道观前,连反和峦峰前方空中有虚屏,可以视听孟婆一行人的举动和言行。
“峦峰,为什么那个黑斗篷的女人那么厉害?”
“这件事太久远了,久远到它几乎是现在所有事的起源……”
在峦峰的叙述中,连反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孟掩掩,竟是峦峰的亡妻……
十六年前一天,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刚满月的孩子乘轿赶路,不料中途风雪极烈,小婴儿感了严重的风寒,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
但幸运的是,他们遇见了峦峰和孟掩掩。
数月前,峦峰得了绝世珍材,练就了三枚丹药,两枚“忧梦留”,一枚“归期”。“归期”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
“‘忧梦留’是我后来给与音吃的那枚么?”
“是啊!可,造化弄人,后来种种却也因此而起……”
峦峰和孟掩掩出门匆忙,没带别的丹药。那个小婴儿的病,本用一枚普通的治病丹药就以,可他没带,即刻去取,又会耽误病情。峦峰心疼他辛苦炼出的丹药,若给她吃,没必要也大材小用。况且,那是他给孟掩掩留的。
孟掩掩看小婴儿觉得有眼缘,就非让峦峰用“归期”,峦峰又根本架不住孟掩掩的撒娇与央求,于是就让小婴儿服了那丹药。
“小婴儿是与音?”
“聪明!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后来三枚丹药中,两枚都是文与音吃的。”
“一枚‘归期’,一枚‘忧梦留’。‘忧梦留’是我后来给她吃的那个吗?”
峦峰听清连反的话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初相见,劫注定陆
小婴儿自然是活下来了。
并且,文丞相感激涕零,非让峦峰和孟掩掩给小婴儿取名字。
所以就有了后来的文与音。
但不知为何,一传十十传百的却是,文丞相奄奄一息,服用了“归期”,起死回生。并且只要用文丞相所有的血炼制丹药,就能炼出同样的“归期”。
所以就有了文家的满门抄斩。一切都是连反的养父计划好的。
“你养父为教宫宫主,为了自己的生命,不惜残害别人的生命,心狠手辣至此,当他发现文丞相不是目标后,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
“我欠义父很多,不得不还。义父要任何人的血,我都会尽全力去得。”
“即使是你心爱的人的血?”
“即使我不杀她,也会有别人杀她的。”连反说后,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庙堂之高为皇宫,江湖之远为教宫。教宫和皇宫不同,各种势力相互制衡,在这种制衡下,反而有了些许和平与安定。一旦宫主死亡,江湖就不会安定,百姓也更不会太平。
“那你又何必偷我的‘忧梦留’呢?小丫头死就让她死呗!”
“归期”没有四年之后,孟掩掩患了恶疾,什么药都不管用。峦峰没办法,给她服了“忧梦留”。服了“忧梦留”的人,会失去记忆,始终活于幻境中,幻境中,那人可以随心所欲。
所以孟掩掩成了孟婆,按自己的心意掌管着鬼魂的去留,其实都是幻境,子虚乌有的事情。峦峰化身去看了孟掩掩很多次,并偷偷把自己的很多能力都复制给了孟掩掩。看孟掩掩在幻境里活得很开心,峦峰也很开心,只是每次峦峰去都会把孟掩掩气得不行。
另一颗“忧梦留”被连反偷了,给了将死的与音。按理说应该是个单独的幻镜。可能是她们两个缘分太深,所以两个幻境就纠缠到了一起。话说,刚开始孟掩掩见到与音时,还以为是小乱子、小疯子、小刀子、小石子化身成了一个姑娘呢!
其实是因为与音刚从活人世界来,身上的气息和峦峰有些像。
“连反小子,若是掩掩仔细看你,说不定也以为你是半死人呢!其实哪有什么半死人,都是我胡诌的。”峦峰想想都觉得好笑,“幻境是我制造的,我去肯定没事。只是,你以后别去幻境了!因为你的到来,洐营,囷歌都差点儿成了幻境的常客。幸亏我在幻境里杀了洐营,你杀了囷歌,他们才能正常在真实世界活着。”
那竟然是真的洐营和囷歌。
“义父的恩我报得够多了,从今以后,我也不欠他什么了!”连反下定了决心,“真实世界,我了无牵挂了。峦峰,你能不能施法让我永远活在幻境里。我放不下与音。在真实世界中,我欠她太多,在幻境里,我想弥补她。”
“可以是可以。只是,代价很大——你永远也回不到真实世界了,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好!我答应你!”
后记
有一天很奇怪。
和往常一样,我、婆婆还有与音正在奈何桥头例行公事时,远处走来了青衣的牛头和白衣的马面。
青衣的牛头径直走向婆婆,白衣的马面径直走向与音。没有人走向我,我无奈,只有抱手在一旁观看究竟。
只见,那牛头跳到婆婆面前,揭下面具,狠狠地在婆婆脸上香了一口,我吓了一跳,忙捂住了眼睛,羞羞。
我听见那牛头说,“掩掩,我是小乱子、小疯子,也是小刀子、小石子,我就是是乱疯刀石,峦峰道士!嘻嘻,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又见,那马面慢慢走到与音面前,轻轻环抱住与音,“与音,我是连月,我好想你!”
与音哭了,脸也通红。噫——也羞羞!
——断影
噫,也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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