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寻隐同学作品登陆《今朝》杂志,坐标江西赣州。
打卡奖励20个贝,截止明晚6点。
难产之后
文/郭睿婷
孩子终于出来了,怎么这样安静。
“医生,医生呢?”一个护士自言自语地说,她匆忙地跑出去一边大叫着,“医生!医生!”
不久前,我还在产房里。产房没有窗户,空旷幽暗像个地下室。我瘫在手术台上,没力气再说什么,只有一盏强光照着我的下体。
不久,过道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几分钟后,有婴儿微弱清脆的哭声。已经麻木的下体传来一针刺痛。她们又开始摆弄我了……
我侧过头,远远看见婴儿在保温箱里,浑身黑紫,划动着胳膊一高一低,仿佛溺在水里。而我的身体却熬干了一样,迫切地想喝水。
今夜,已是凌晨一点,隔壁病床上的女人起来喂了第三次奶。我转头看着靠着手臂打瞌睡的丈夫,问:“孩子,怎么样了?”
他的头滑了一下差点没掉下来,“已经在住院了,睡吧。”
我的身体依然不能动弹。我闭着眼睛,等待它苏醒过来。过了十几个小时,除了痛我还是不能动,窗外的天明晃晃的,脑瘫、臂丛神经损伤,是什么病?
丈夫打开饭盒,盛上放了麻油的猪肝汤。他扶起我,我的头又开始发晕了。他拿起铁勺喂我。
“孩子,怎么样了?”我问。
“多吃一点。”他的声音跟我一样无力。
我歪过头双眼紧闭,使劲儿把眼泪憋回去,“他到底怎么样了?”
“妈今天会去看他。”
“我也想去。”
“你这样怎么去呢?”
是啊,我怎么去,稍稍挪动一下就头晕,我转过头喝下了勺子里猪肝汤,那腥气让我真难以下咽。但我一口气吃了很多,汤的热气凝固在眼睛里,冒着水。
他皱着眉说:“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可是我哭不出来,继续问他:“他怎么样了?”
他拿毛巾擦了擦我有些油腻的嘴巴。
“你替我去看他好么?”我哀求道。
“我走了,你怎么办呢?”他说。
我转头看着白花花的天,无声地,眼泪瞬间像开了闸似的流。
“好吧,我去看看,看完马上回来。”他说。
隔壁床女人的孩子又哭了,她拖着缝合不久的肚皮抱起孩子哄了很久。她一下子坐着一下子站着,好不容易不哭了,她才无力地躺下看向我。
“你老公去哪了?”
“他去看孩子了。”
“你老公对你真好,那样用心。”说着,她叹了口气。
几天了,我没见过她爱人,只有一个护工帮她带孩子。她似乎还挺羡慕我,可我高兴不起来。
我用尽所有气力伸直手指,我终于拿到手机,输入脑瘫、臂丛神经损伤,眼花缭乱的词条涌出来,点开了许多词条,看得疲惫了也没有弄懂。
我们楼下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时常拿着会唱歌的计算器,提上洋娃娃,穿着拖鞋在小区里闲逛,他有时会出现,最近又不见了。
丈夫回来了,高兴地对我说:“我们的儿子又白又胖。”
“真的吗?”我忽又涌起一阵悲伤,“医生怎么说,他的手能好吗?”
他刚才的笑容突然消失,“恐怕不能彻底好了。”
“不如把他送人吧,我实在不想看到他那样。”
他沉默很久,叹了口气:“他可是我们的孩子呀,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他。”在弥漫的青烟里,那年我们一家三口爬上了一千多级石阶上山,悬崖边,一个仙人拦住我们,说我还会有个儿子。
“你再去看看他好么?”我说。
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医院里我的孩子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尿不湿,一个护士照看十几个婴儿,不管有没有饿都是两小时喂一次奶。
我乳房肿得像砖头,一碰就疼痛不止。两个护士使命地揉搓挤压它,我疼得乳汁和眼泪都被挤出来。
再等半个月,我就能见到他了。我会看到他躺在白色蚊帐下,白白胖胖的脸,亲戚们都夸他长得漂亮,像我小时候,只有我特别注意到他一长一短的手。
-End-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