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 惊鸿一瞥

作者: 浮生长乐 | 来源:发表于2024-01-08 23:31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景云撞进我视野的那刻,我正在开车,和客户约好签合同。

    景云袅袅婷婷地走在人行道的银杏树下,浓绿深紫的撞色旗袍裹着她颀长的颈,柔软的腰,丰圆的臀,走成路边的一道风景,我看见与她错身而过的行人几度回首。

    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她,仅仅背影就让我心中颤抖,手心沁汗,右脚不由自主地点了刹车。

    此刻,我若下车,越过绿化隔离带,穿过非机动车道,就能站到她的面前,端详她的眉眼,嗅见若有似无的气息,能轻声问一句,许久不见,你可好?

    但我不敢。我只能开着车,远远跟在她身后。

    有片半黄半绿的银杏叶打着旋落在景云的发间,她小小一惊,顿住脚,轻侧头,拿纤长的手指拨弄满头乌亮的卷发。那把幸运的小扇子恋恋不舍,扇柄挂在发间摇来晃去,要落不落。

    我忍不住轻捻手指,先前她是长直发,摸上去凉又滑,闻上去是馥郁的香。

    她有时躺在我的腿上看书,乌鸦鸦的发铺在沙发上,下颌尖尖,雪白的脸……

    原来,我仍然爱她。自当年分手,时隔三年后,我这个迟钝的人猛然惊觉,她在我心中早已扎根,就像沙漠里的骆驼刺,露在地面矮矮一株,根系却足有两三米。

    可我三年前决定离开她时,并不确知这是爱。

    见到景云的第二次,我吻了她,情不自禁。

    茶餐厅的灯光幽幽暗暗,音乐婉转伤感,景云的红唇半开半合,眼波流转。无论是氛围还是她,都让我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上了头,鬼使神差地探头亲过去。

    在我离开她绵软微凉的红唇时,我的心脏悬而未决的吊在半空,怦怦直跳,理智慢慢回归。我想我这样莽撞,会换来一巴掌还是柳眉倒竖的一声“流氓”?

    并没有,景云怔怔地望着我,眼神迷蒙,三秒钟后,她贴近,嘴唇嘟成更好看的花朵,落在我的唇角,舌尖探出来,轻轻一舔……

    自那日,景云与我如胶似漆起来,我们抓紧所有的空闲时光腻着,郊游、听歌、天天看电影、下馆子,挤在沙发上看同一本书,不是她住我这里,就是我去她的房子。

    我记得自己年少轻狂的学生时代,像一个真正爱看书的人那样泡在图书馆,其实不过是为了在学霸校花眼前刷存在感,三个月,她才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伸出一支小手指给我握。

    我还记得公司里看见我就脸红的前台姑娘,她偷瞟我的侧颜背影,但在电梯遇见,总是目不斜视。

    她们羞涩矜持,含而不发。景云却不一样,她像一片等待火种的原野,甫一点燃,就自顾自烧起来。烧得太快,快到我以为那样甜蜜地燃烧,不过是激情,而无关乎真爱。

    和景云在一起的两个月,我仿佛被裹入巨大漩涡,晕陶陶地漂浮其中,无从挣扎,不想挣脱。

    但,独处时,又有种莫名隐忧如同啮齿类的昆虫不停啃噬着我的甜蜜和幸福。后来,我才知道,那隐忧不过是恐惧失去。

    穿着旗袍的景云在第二个路口不再继续前行,她穿过斑马线要到马路对面去。

    她施施然经过我车前两米外的斑马线,带着墨镜的一张脸无比清晰。依旧雪肤红唇,依旧乌发如墨,只是,她的心里还有我的影子吗?

    三年前的那次分手是我提出来的,因为奶奶催我快点娶个老婆。

    奶奶躺在摇椅上,拉着我的手说预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只想在闭眼前看到孙媳妇进门。

    我是奶奶养大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亲妈是个什么模样,奶奶说她是个美人,生下我七个月,就被人一勾就勾跑了。

    奶奶还说,女人的漂亮就是祸,不三不四的人都惦记。后来父亲再娶的后妈长相普通,奶奶说,看吧,娶回家的女人就得是这种,踏实又能干。

    我表面对奶奶的话嗤之以鼻,内心却深信不疑。

    我与景云朝朝暮暮越甜蜜,奶奶的话就在耳边荡来荡去越清晰。回想与景云的一点一滴,我越来越怕,怕她被人惦记,怕她被轻易勾走,怕自己沉沦其中……

    盛放的烟火要如何熄灭?我承认自己懦弱。我主动向景云提分手,决然走,不回头。不敢稍作停顿,紧锣密鼓地相亲结婚,不知不觉已三年。

    奶奶依旧健康地活着,她并不喜欢我娶的老婆,但我对妻子还算满意,她是个很省心的女人,除了月收入,对我并不过问太多。

    景云穿过斑马线,我的车在直行道,不能左转。

    绿灯亮起,后面车辆按喇叭,景云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我却无法遏制心里的强烈不舍。

    开过路口一百米,我将车拐上人行道,跑下车,跑到路口,跑过斑马线,追着景云的背影一路飞奔。

    大学毕业后的这些年,我从未跑得这样快,当我站到景云面前,呼哧呼哧地喘气,嗓子几乎要冒烟。

    我没有想好要说什么,只能不眨眼地盯着景云的脸,看她将墨镜推上额头,看她愕然的目光,看她唇角挑起冷淡的笑。

    我问,你过得好不好?

    她说很好。

    下午三点半,暖洋洋的风里,她的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黑,黑得凛冽。

    她目光如泠泠冷水,将我从头淋到脚 。我哑然了,她也没打算开口。

    然后,景云拿下墨镜重新遮住眼睛,施施然绕过我,继续向前走。

    原来,她并不是热情如火的女人。

    景云拐进商场,始终不曾回头。

    我依然站在原地,忘记自己原本要去的地方。我被无法言表的遗憾淹没,沉浸于怅恨的一颗心,如同刀割。

    【景云的故事,在之前文章《新娘不是她》 - 简书 https://www.jianshu.com/p/da31519f95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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