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年最近喜欢上一个姑娘,并展开了猛烈的攻势。这姑娘是公司里刚入职的,七八十号人的同一个部门里,上班时间根本没空与她搭讪,王大年机智地从部门的微信群里加了姑娘,有事没事一搭一搭地聊着。
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呀!王大年一收到姑娘的微信,总是面露喜色谄媚地想。
手机的确是个好东西!因为手机赋予了王大年所有的撩妹神技,让他感觉自己在情场这片江湖上已然独孤求败。每天姑娘在王大年设置的远程闹钟中醒来,半个小时后,打开门收到的是王大年预订的外卖早餐,再半小时后,上了王大年预订的专车去往公司。公司的办公桌上一定有一束娇艳的玫瑰在等她。每个工作日颜色都不同,这是王大年手机下单时特意备注的。中饭后还有王大年预订的时令水果,下午有王大年预订的咖啡。王大年事无巨细地占领了姑娘的生活,下班更不例外。王大年约了姑娘共进晚餐,是他手机里无数个美食APP里共同推荐的网红餐厅。
日子悄然过去了不少,王大年花的银子也不少,但是王大年不缺钱,他缺的是个媳妇儿,像姑娘这样的媳妇儿,所以王大年迫切地想早些和姑娘更近一步。然而姑娘也是新时代的姑娘,哪能轻易就把自己许了。直到有一天……
那是周日,夜色已沉,王大年的手机响起了姑娘的来电,接通后是姑娘焦急的语态,讲的是姑娘的娘想第二天一早去医院看专家号,但是姑娘死活没挂上号,娘的病又不能耽搁。
王大年好不容易忍住内心的乐,这多大点事儿,医院APP就能搞定,医院APP挂不上,还有黄牛APP;黄牛挂不上,还有无数带客排队APP;甚至还有篡改他人挂号信息的APP……他总会在手机上找到一种方法。一想到这么轻松就能解姑娘燃眉之急,树立自己高大的形象,顺带在未来丈母娘心里闪亮登场,王大年怎能不乐?
更让他乐不可支的是,事情真的朝他想象的方向发展,他顺利俘获了姑娘的心,也得到了姑娘家人的首肯。
姑娘终于要成为他的媳妇儿了,他发誓要让他的新娘成为最幸福的人。于是乎,他包办了所有婚礼准备事宜,而且完成得异常轻松,因为他的手机里装满了无数各司其职的APP。
婚礼上,他高兴地喝醉了,人生如此,了无遗憾。被兄弟们扛回新房,他沉沉地睡去。潜意识里,此后的生活自当如此幸福下去,佳人在侧,衣食无忧,睡吧!
时针过了半夜三点,他迷迷糊糊地苏醒了些,却不愿睁眼,“老婆,给我倒点儿水吧”,没有回应。他想动动胳膊,印象中是搂着姑娘睡的。一动却袭来丝丝冰凉,胳膊缩回来点再摸,怎么平平的凉凉的?姑娘的胸、姑娘的腰、姑娘的背,怎么都是一个平面?真是醉得不轻,该死的白酒!他只能费了劲睁开眼,努力让自己清醒。看了一眼姑娘,他揉揉眼,再看一眼,更着急地搓眼睛,搓到痛了再睁开,还是那样……他心爱的姑娘,他刚娶到手的老婆,怎么就变成了一部硕大的手机躺在半张床上呢?梦,这是梦,一定是!王大年,醒过来!他扇了自己一耳光,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丝毫改变。他抬头,墙上的、床头的、置物架上的,所有的婚纱照里他都抱着一部巨大的手机甜蜜地笑。
王大年的新娘消失了。
他疯狂地在家里寻找新娘的痕迹,然而所有的证据显示他的新娘就是那部巨大的手机。粉色外壳,双摄像头,高清屏幕。他突然想呕吐,冲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一边哭一边吐。良久,他哭得累了,像一位迟暮的老人缓缓抬起头,镜子里出现的……竟是半部手机,黑色外壳,双摄像头,和他的“新娘”很像很配。
“啊~~”撕裂的尖叫声响起,王大年的世界坍塌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呆在黑暗的屋子里,三天,或者是五天,或者更长的时间,静默的思考让他逐渐冷静,他已经不去想姑娘了,或者那个姑娘根本就不属于他。除了手机,没有东西属于他。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的自己是人体,而镜子里的自己是手机。
最后,他还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决定寻求帮助,终于让他找到一个APP,咨询了一位特别的专家。
“您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您这样的症状我们是有深入研究的。”
“为什么我能看到自己的身体,但镜子里只有一部手机?”
“因为你看到的自己是你想看到的自己,而镜子里的你是客观存在的你。”
“可是我也想在镜子里看到具有人体身躯的自己呀,为什么看不到呢?”
“因为镜子首先是映照了你客观存在的样子,然后才被你看到,这时你的主观意识是不能影响客观存在的。”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像个人一样继续生活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
“真的?”
“可以将你视觉神经里看到的自己身体的电波信息通过特殊的处理手段进行输出,并且将输出信号转化为4D影像投射在你的虚拟人体上。”
“我听不懂。”
“就好像在你的身体上有个屏幕,别人看到的图像是你脑海里想象的自己的身体。”
“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我是一部手机了,是吗?”
“可以这么说。”
王大年预约了这个特别的手术,等到专家上门完成手术之后,王大年想:至少不算太坏,至少手机还是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第二天一早,王大年照旧出门上班了,有点忐忑,有点不安。他急切观察路人看他时的反应,起先过去两位上班族,神色匆匆,没空关注他。再往前,一位妇人牵着一位小朋友买好早饭面朝他走来。他心里隐隐在期待,又瑟瑟在发抖,只见小朋友笑呵呵地问:“妈妈,你看对面那个人,哈哈哈,为什么要戴一个很像手机的头套,头都没有了。”
王大年感觉自己全身凉透了,他突然想到,自己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头部的,所以头部位置肯定还是手机的样子。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头部显示为手机的右上角,那个角的屏幕上残留了一个图标,正是他求助人像手术的那个APP,名字叫做:最后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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