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水月文心
大巴里的游客随团玩了一天，刚从一个著名的景点离开，这就要返回市内的酒店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透出风尘仆仆的气息，疲惫是一定的，不过、有独在异乡的新鲜感和充满活力的向导，便足以支撑整个行程的兴奋了。
导游小楠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身材修长，面容姣好，总是笑盈盈的。她一路上都耐心的为大家做讲解，还时不时地调动一下气氛：唱个歌啦，讲个幽默的段子啦，而且细心照顾到老人和小孩的情绪。
此时她面向游客，一手搭在身旁椅背上保持平衡，站在过道中间，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挂在嘴边的麦克。
“明天呢，是我们这次旅程的最后一天啦，上午参观完两个景点之后，就要直接去机场了。所以大家回去后，将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吃过饭我们退房，然后还在老地方集合哦！”她说完后，下意识地朝后排的方向看了几秒钟，转身坐下了。
她看到坐在后排的楚飞，还在和唐子艺聊天。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着实快乐，所以她有点被刺激到了。这要怎么说呢，小楠现在仿佛吃了灌了醋的芥末，呛得激起了心里的火。
唐子艺与小楠恰恰相反：感觉天空都在飘粉红色的泡泡。她刚过了二十岁的生日，这是她第一次随团旅游，也是第一次一个人旅游。从前都是家人开车自驾游，或者后面跟了好几个随从。她感觉自己有时像玻璃罩里的永生花。
终于，她鼓起勇气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她想体会一下自由，看一看父亲羽翼外的世界。
唐子艺认认真真地听着楚飞说话，他有点眉飞色舞，虽然他说的都是一些随心所欲的感想，可这样一张俊秀的男人的脸，无论说什么都是有趣的。更何况，他居然主动接近自己。
她有点不知所措，事实上，她的确没有接触过除了家人之外的男人，就连她的司机和保镖都是女的。所以她有点怕，尤其、他是那么有魅力，闪着光一样的异性。
游客们下了大巴车，纷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楚飞洗完澡，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头发。桌子上的手机已经信息提示了好多次，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来查看，足足有二十条：有朋友的调侃，同事的问候，网友的闲聊，前女友的暧昧，前前女友的追忆，以及小楠和唐子艺的欲言又止。
楚飞当然知道唐小姐很木讷，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像个书呆子。其实哪怕她有一点钱也是好的，他也能得到点实惠。他只是无聊，刚甩了一个女朋友，“空档”的假期，才一个人跟团去旅游。
只是万万想不到：导游居然是小楠！他们默契地装作互不相识。可没过两天，当她看到他和唐子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她就给他发了信息。但他一直都没有回。
酒店餐厅里，小楠择了靠窗位，优雅地吃东西。时不时望一眼手机，再沮丧地移开目光。忽然，不知什么时候、楚飞坐到了她的对面。
“…是你。” 她继续吃盘子里的三文鱼，悄悄将桌面上的手机放回口袋里。
“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才跟这个团的吧？！”楚飞说。
“呵呵，你说呢？”
“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我已经分手一年了！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现在做导游。”他习惯性的摸了摸高耸的鼻梁，随意向后靠在椅子上。
小楠不愿意去看他的眼睛，她发现那双正冷冷盯着自己的眼睛，很陌生。
“我吃好了。明天见。”她拿起包，起身快速离开了餐厅。
她在电梯门前静默而立，不禁回想起一年前：楚飞在雨中声嘶力竭地、向着她坐的车喊，求她不要分手，不要为了钱放弃两年的感情。她当时坐在价值七位数的私家车里，不敢回头，手心里攥出了汗，眼眶边挂着咸涩涩的泪。
她不后悔和唐永在一起，不然的话去哪里找到给弟弟做手术的钱呢？即使，唐永比她大二十岁，还有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唐子艺，小楠从前只在照片里见过她。所以带团时听到她说出自己名字时，现实中的面容才同记忆里的样子渐渐重叠。
楚飞是在报复她么？她不知道，她现在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有内疚，怀念，难过，尴尬，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爱。她并不是在唐永甩了她之后才发现这份爱的，她一直都爱着楚飞。
第二天中午，旅程结束，小楠和游客们在机场候机，她远远看着楚飞在帮唐子艺拿吃的。唐子艺腼腆地低着头笑，绯红了脸颊。
小楠给他发信息，要他去一侧角落处说话。她抱着双臂等在角落里。直到看见他款款走来。
他顺势将两条胳膊、撑在她身后靠着的墙上，微微弓了腰，高大的身躯俯视着她美丽的脸，凛冽的眼神里滑过一丝快意。
“你不会还爱着我吧？”楚飞问。
“…就因为她是唐永的女儿吗？”小楠咬了咬嘴唇，别过脸。
“……哦。”楚飞一时间惊住了，他的脑海里迅速地，痛苦地，翻江倒海地思索着。慢慢移开撑着的手臂。
“那又怎样呢？”他轻笑了一声。
“我们…”小楠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哽咽了。
“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说完，他扬长而去。
留下她，黯然神伤。
过期的罐头不能吃，变质的感情不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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