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键上的鲜花

    再一次，锦心淹没在掌声中，聚光灯和挤来挤去的摄像机一起对准了她，此时舞台上的她，一袭白纱长裙，与身后的钢琴互相衬托，显得熠熠生辉。

    总在这样辉煌的时刻，锦心都会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段黑白的岁月，有这样一个人，为她种下了鲜艳的花。

                      一:唯一的老师

    十年前

    “苏霂染，我要拜你为师。”锦心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这么说了，当年的锦心，只是一个乡下的土姑娘，连普通话都带着腔调，与她同龄的苏霂染是个城里来的女孩，父母是教授，外公是干部，她身边的风都比锦心高贵，但苏霂染并不傲气，也没有看不起锦心，对于锦心的要求，她只问了一句:“你有决心吗？”淡若云烟。

    无疑，苏霂染比锦心更了解，学音乐是不容易的，首先要放弃的，是童年的那些与小伙伴打打闹闹的时间。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要学会心平气和，坐得住。但对于锦心来说，更多的是自觉。没错，苏霂染在城里，有专业的老师教她练习方法，自家就有钢琴供她练习，就是父母也略懂一些乐理，可以和她讨论讨论，同学朋友中也有学音乐的，生活中自有共同语言……锦心不一样，她的父母绝对不会舍得让她去上几百元的一节课，绝对不会舍得给她买几万元一架的钢琴，更是无法跟她讨论相关的一些知识，更别说朋友了，她身边唯一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就是苏霂染。在答应锦心之前，苏霂染心里就已经断定，锦心的音乐之路，不是被强行截断，就是她自己放弃。

    苏霂染外公家有一架电子琴，是的，苏霂染想要的，外公定会毫不犹豫地买给她，但霂染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敢要太贵的，苏霂染的电子琴，就是锦心练习的第一样乐器。

    “我不认识五线谱，能换一张简谱给我吗？”锦心眨巴着眼睛，朝霂染撒娇。

      “好吧。”苏霂染说着，按了一张纸在桌上，当场默写了出来，看得锦心目瞪口呆，“哇，你怎么记住的。太崇拜你了！”

      霂染一回头，露出一抹浅笑“熟能生巧。”

      锦心深深地记住了这个词，转身练琴去了。

    “师父，你说，我将来能不能走音乐这一条路，成为舞台上耀眼的新星呢？你看我有没有天赋呢？”练累了，锦心坐到霂染的身边，两人一起浸入一片星光叶影里，她轻轻地将头靠在霂染的肩膀上，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应该可以吧。”苏霂染轻轻地回答，轻微地像晚间落跑的一丝风，锦心却听得高兴极了，忍不住咧嘴一笑，“嘿嘿，我就说我可以。”霂染无奈地笑了一下:“早上教你的节奏搞懂没？”

    跟霂染学了几年，锦心也能弹奏一些像样的曲子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弹出过霂染的那种感觉，那是什么感觉，她也说不出来，有些甜蜜又有些忧伤，问过霂染，她说:“就是花开的感觉。”她依然说得云淡风轻

    “锦心，你是时候该接触接触真正的钢琴了，要不，你跟我去温州，我家在那边。”一个暖黄色的下午，霂染突然异常得兴奋，眼睛里闪烁起锦心从来没有见过的微光，好像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在等着她似的。

    “可是，我爸妈……他们应该不同意吧，要不，我们就去几天。”锦心突然抬起她刚刚下垂的眼帘，也闪烁起奇妙的光，温州，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很远的地方了，是个很发达的地方。

      “可以啊，几天呢？五天还是七天，到时候可以送你回来。”霂染很愉快地答应了，她太兴奋了，丝毫没有注意到锦心的表情变化。

      “那你呢？不回来吗？”锦心眼睛里刚刚亮起的光有暗了下去。

      “别急，假期我还是会回来的，但是平时我就住在温州了。”霂染搭住锦心的肩，安慰着她。

    收拾好行李，两个女孩启程了，就在温州这个城市，霂染见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人，锦心，也听见了她一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场对话。

    霂染家果然有钢琴，真的是八十八键的那种，有她张开儿双臂那么长，眼前这个优雅端庄的庞然大物还真的惊艳着了锦心，霂染拉琴凳:“试试吧，中央C在这里，除了多几个八度外，键位和电子琴一样。”

    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音音珠玑，宛如玉落天音，空灵、深邃、隽永，对于锦心来说，这音色就像是无人踏足的荒原上的清新空气，尽情享受了这韵律之美，如梦似幻。

                        二: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明天，我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霂染说，不得不说，一到温州，霂染立即兴奋起来，总垂在她眼前的那片雾霾，终于散去，在蜂蜜柚子茶色的灯光里，锦心凝视着她的眼睛，恍恍惚惚中，她看见霂染晶亮亮的双瞳中，绽放出小小的鲜花似的光斑。

    “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呢！难得见师父你这么兴奋，你是不是喜欢她啊？是不是你男朋友哩？”锦心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瞎说什么呢！她是女的。”霂染推了一下锦心的肩膀，“总之，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她凝望着天边暮霭沉沉，陷入了久久地沉思……

    “苏霂染，好久不见。”锦心躲在咖啡馆的另一张桌边，可以很好地看见苏霂染她们那一桌。她看见一位年轻的女子走向霂染，好漂亮的人儿，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清纯优雅，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霂染那花开一般的眼神，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以后，就要做这样的人。

      “好久不见。”她们拥抱了一下。

    “老师，在维也纳过得怎样？”霂染问，锦心这才明白了，她是霂染的老师，应该就是霂染常跟她提起的清吟。

      “还好吧，金色大厅真的很漂亮，有时间带你去。”清吟说，“你在这边也还好吧？”

    “这段时间，我不在温州。”霂染眼睛里的森林有蒙上了雨雾，“爸妈把我流放到外婆家去了，那是个乡下。”

    “哦？为什么？”清吟感到很吃惊，锦心可以看得出，清吟眼里，苏霂染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

    “快要上初中了，爸妈说上初中后就不让我学钢琴了，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父母就是不懂我，他们希望我将来成为科学家，金融学家或是律师，我一点也不喜欢。”苏霂染的这一番话可惊呆了锦心，她眼中的苏霂染可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的小公主，她父母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现在的大多数父母都这样。之前在这边教的几个学生，上了初中也有的是上了高中，就不让学了，这时候的孩子又叛逆，总是闹得火气。”清吟的话更是把锦心心里一震，不会吧？难道，她自己的追梦路也会被父母截断？

    “当年，是父母把我逼进了琴房。当我开始留恋这里的时候，却有逼我出去。我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能坚持走音乐路线的人真的不容易。我有个徒弟，她问我她能不能走音乐这条路的时候，我不忍心告诉她悲哀的真相。”霂染说，这真是一段悲哀的谈话，小小的锦心不知道的是，她将经历的坎坷，真的会比苏霂染多很多，她只是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她一定会打破这种恐怖的趋势。

    “当初选择了音乐，父母也不支持。后来，因为叛逆，我故意赖上了这条父母不喜欢的路，做兼职给自己赚学费，去维也纳留学的费用我也攒了三年。”听了霂染的话，清吟回忆起了属于自己的坎坷。

      “我也是用压岁钱交学费的。”霂染补充说。

    “没有别人人可以决定你的梦想，如果你喜欢，就将这条路走下去吧，我支持你。”清吟的这句话深深地印在了锦心的心上，回旋曲般的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很多很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支持你的人。当梦想很遥远的时候，可惜，这种人并不多。

    霂染已经遇到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那么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又是谁呢？这一夜，锦心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回头一看，霂染的冰冷的泪早已打湿了枕巾……

黑白键上的鲜花

                    三:追梦之旅

    在苏霂染的介绍下，锦心考取了音乐学院，“锦心，到这里以后，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苏霂染留下了一句话，锦心心里明明白白，霂染的父母不会让她和自己一起读音乐学院的。

    也就是在这里，锦心真正踏上了她的追梦之路。

    音乐学院是霂染向往的地方，锦心认为，这应该是个美妙的地方，她好容易才说服父母让自己来的。

    “这位同学，你是哪里来的？学过吗？怎么这么简单的乐理题都不会呢？”前桌转过头来，一看她桌上白花花的乐理题，特别的惊讶，“下周就要交了，你才做了这么一点儿？”锦心无奈地笑了笑。

    “你是父母逼过来读的吧？没错，我也是。我其实不大喜欢，不过呢，还有点意思，交个朋友吧！我叫叶语梦。”前桌语梦是个友好的女孩。

    “我叫于锦心。”锦心回应。

    “于锦心？那你肯定认识苏霂染咯？原来苏霂染的徒弟这么笨啊！唉，霂染真可怜，知道不？这次选拔考试她专业总分全市第一啊！”叶语梦感叹，“不过像她这种文化分很高的人嘛，一中二中抢着要，会来这种地方吗？”

    “她想来，父母不让！”锦心又想起了那一次另她永生难忘的对话。

    “既然你父母让你来了，你怎么就不努力一点呢？你是没见过霂染学习，狠狠的，题库都快被她做穿了。”叶语梦像老师一样，一本正经地“教训”起锦心，“算了，你这作业，还是让霂染帮你做吧。”

    总算熬到了星期五放学，她迫不及待地乘上了前往霂染学校的公交车，再次和霂染相见，也许她还能学会些什么。

      “苏霂染！”锦心远远地叫住了她，苏霂染回过头问:“今天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饭？”锦心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师父，这几题怎么做？”锦心拿出了她一字未写的作业，她也不会写啊！进了音乐学院，专业要求就高了很多，她明显跟不上了。

    “锦心，你得学会吃点苦！送你两本资料，拿去背背。老师发的音频要多听。记得不？熟能生巧。”霂染说着，就和她一起做了起来，“这个嘛！很明显，湖南民歌……”

    霂染的资料既有趣又有效，锦心几乎是手不释卷，下课背，放学背，练琴的缝隙间也拿出来看看，成绩突飞猛进，叶语梦都对她刮目相看。

    追梦，就要学会吃苦，没有努力办不到的事情，锦心又离梦想更近了一步，那个十三岁前没有碰过钢琴的少女，也会有一天，站在梦想的彼岸。

黑白键上的鲜花

                  四:梦想的意义

    锦心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清吟那样的人，成为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读完了大学，她下乡支教，成了一名老师，虽然山路又弯又长，泥泞不堪，但她还是带上了她的电子琴，也就是伴着她追梦的黑白键，这是她自己攒钱买的，攒了整整五个月。

    “嘀哩哩哩哩哩，嘀哩哩哩哩哩……”小琪是锦心的一个学生，她对锦心的崇拜完全不亚于锦心对霂染的崇拜，面对这个黏人又可爱的小琪，锦心仿佛看见童年时代的自己。

    “于老师，你说，我将来能学成音乐吗？”小琪也问了这个问题，小琪也是个热爱音乐的孩子，平时总是唱唱跳跳。

    “我相信你可以。”锦心也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她是发自内心的肯定，没有丝毫隐瞒，“梦，并不遥远，只要你愿意向梦启程。”

    小琪眨巴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哪知道锦心背后那花开一样奇妙的故事啊？她只是每天都会去采来最美的鲜花，放在琴键上，锦心每次来练琴，都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自然芳香，小琪总会乖乖地坐在她身旁，静静的听着潺潺流水般的琴音，看着小琪陶醉的模样，锦心发现，她奏出了比霂染的还要美妙的音色，是平和的，宁静的，又带着欣喜的，霂染所说的，花开的感觉。

      在舞台上，锦心以一首《雨蝶》一战成名，“我向你飞，多远都不累，哪怕旅途中有过痛和累……”成了大家心目中的以电子琴学成的励志少女，后来，她与师父苏霂染和作了原创音乐《鲜花与黑白键》再次轰动乐坛，她实现了梦想，实现了人生的意义 ，她心里梦想的花，傲然绽放，那么鲜艳，那么动人。

    纤纤的手指轻落琴键，奏出黑白的交响诗，水晶帘动，又一朵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