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休假。天有些凉。整理一下杂什,在村东的房中!
那个在墙角的蒙着一身经年的灰土空空的乳白色的坛子勾我想起了旧宅和宅中的人;我也意外于它的幸存。
黑色的门,木的,厚重而结实,没上漆,也就谈不上光泽。背后有两道关子;最上面的一道我一直够不着,等我能够着时,它已物是人非了。
旧宅间半宽,这半间是过道,一抬头,能看见木楼板,烟薰的痕迹中透出木色,有暖感;不似现在的楼板,啥时候都透出冷色,拒人于外。那一整间作过灶房也改作厅房,一度是村上的缝纫部。母亲就是在那间房中死去的;那个四十年前的冬天的早晨,母亲躺在那张之后令我无论什么时间看见都胆寒的宽大厚实的木板上走了。
那一天,天上有刺眼的太阳;室内是摇弋的白烛的光。
日后的好常时间,我都不敢一个人住在那屋,黑天过那段六米的门道时,我都会在瞬间头发立起来,发疯一样地跑过,泪水来不及落地就干涸在风中;总是感觉背后有人。
爷爷是这屋的最忙的人,身体肥大,布腰带总系在肚脐以下。抽着旱烟,晚上烟锅一明一暗,一点暖和的红光。我总爱给爷爷把烟锅掏得干净而亮。爷爷不爱我这个行为,因为费烟。常想,爷爷要是还在,我可以给他买全是顶叶的旱烟。爷爷很能吃肥肉,也想给爷爷买多的肥肉吃,清明上坟时,老给爷爷说这话。
冬日里,夜漫长,爷爷就很我挫手,想让我手长得指直且长。
爷爷没念过多少书,可打得一手好算盘,给我教“九归可朗”,我不学,爷爷也不逼我。
于是爷爷教我写字,上,下,左,右,东,西,南,北,中…………。一个冬天,饲养室的墙就写满了字。————所以,我更能闻惯马的味道。
爷爷也给我讲故事,王祥卧冰,岳飞,爷爷的“飞”,总是发“许”的平声。
老宅 榆树 过往人旧宅的格局是这样的:临街的大房面东;间半宽,入深六米;没留后门,只在檐墙上作了长方形过道。再后面是厦房,半边盖的那种关中房,共三间;中间是厨房,两边一间父母一间我和弟弟。大房和厦房间空以夹道,放杂物。中一棵桐树直窜过房顶,夏日桐树花盛开满院有味,拾起一朵昨晚被一阵南山风折下的落在竹菜篮里的桐花,吮在唇间,有淡淡的甜;昨午的蜂采过。早间,这个窄窄的夹道是有一眼深约七尺的红苕窖的,有时也储存大白菜;记忆中我下去过一次。窖的两侧各有一竖排脚窝,便于上下;至于那次我是沿着脚窝上下的,还是爷爷用麻绳顺我下的却忘记了;很清晰的是窖底大出许多,湿漉漉的;还记得天变成了圆柱的,比平日里深邃。夹道间,一条尺巴宽五尺长的石条,算是把两房连接起来,雨天脚也不会沾泥。这通石条最终去哪了,实在想不起来;和石实同材质的一个六尺长的猪食糟,给了我喜喜爷;上月还在他家的后院看见,许久没用了。我想用它种一溜儿南山蘭,开不出口,也太沉,我奈何不了它。那就静静地躺那儿吧。
院中两棵榆钱树,在三间厦房前等分排列!
树还不大,也就四五年的年纪,每年都是榆钱先上来,等我们吃了,才出来叶子。第一次坐在榆钱树的三杈枝间,好高;村子的房顶原来有这么多式样;有龙,有凤,站在脊顶,神一样的感觉。第一次站得这么高看世界,风景别有滋味,既便是惯常看的东西。
院子的末端有一棵香椿树,十几年不见长,老是那个样子。爷爷说,树扎在了老城墙根上,不吃土!每年的香椿芽儿和着村东特有的菜子油,再经麦桔杆的火烘焙,在大铁锅上翻几个滚,香气早早地直冒过房檐的山脊。
旧居后来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建新居风中轰然倒了,那一年,爱我的爷爷也走了。父亲在村东的原来的麦场上起了新房:两层楼房,红砖到顶的那种。躺在宽敞的新房中睡觉老作梦;梦中桐花飘在石条上,榆钱树上的知了的叫醒墙根下蛐蛐的美梦。
回头再看这个乳白色的敞口六分缸。当年母亲用它盛米的,甜甜的沣水浇出来的桂花球米自今被省城里的人念叨着;口口相传三代了吧!缸的面上被谁用土色刷了简简单单的几笔,组成了一幅竹图或是南山兰。我把它又扛到了我村西的新房中,想用它装些村西包谷地头的老土,栽一棵幸福树,立在我的客厅。
老宅,村东房,村西的房被它串起来。
从村东的房中拿过来的还有:一只青釉浑身的铜鞋拔子,我把它和那个我满月时带过的长命银牌子包在了一起。
今天是我四十九岁生日!
一大早,小儿子用第一笔外包款发来红包,“去跟我妈吃个饭……”大儿子给了祝福。
看见了几件老物件,睹物思人,引发了这段文字。
怀念旧宅,怀念祖宗。
自祝:生日快乐[蛋糕]
时在二O一六年十二日二十五日
改于二O一七年九月十二日
老宅 榆树 过往人
网友评论
六零后向六零后问好!
一晃时光从指尖溜去,挽回的是堆在心里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