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多年,以为故乡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其实回家走走才知道,妈妈的味道是温柔的,而故乡的味道更久远悠长。
不必说薄脆的麻糖、沁甜的米酒、咸香的芝麻叶;也不必说早点摊上热干面、汽水包、炸糍粑;单单一个蒸菜,就让人胃口大开,忍不住食指大动。鱼面炒白花菜、泥鳅钻豆腐、粉蒸五花肉、排骨、凤爪等等具有地方特色的菜肴更让人垂诞三尺,欲食之而后快。
云梦人重感情,随礼叫感情,感情越深感情越重,感情越重压力越大。逐渐已成攀比之势,一般家庭一年大概得2万RMB来感情。当然,礼金重酒席自然不会马虎,云梦人读讲究一个面子,什么事都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与广东的朋友一起喝茶闲聊时,谈在云梦娶个媳妇至少要花个20多万,送走一个老人也得五六万,惊得一群广东佬掉了一地下巴。
其实离家多年,我的那张嘴早就叛变了故乡的味道,已习惯了外面五彩缤纷的口感,故乡的味道只存在脑海中意识里,可能是怕有一天忘记了自己的江湖是从哪里开始的吧。平生最厌恶吃酒席,特别是按辈分长次安排席位闹矛盾的事情无法苟同,坐在哪儿不是吃,非要争个是非曲直,甚至掀翻桌子。动起筷子来我也看不习惯,十个人围坐一桌,没有公筷,也没有公勺,一碗碗上就一抢而空,如乌龙搅水,似蚊蝇扑腥,没一点斯文推让。
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没得吃饭大。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酒桌上的文化自然来自于本土乡俗。譬于敬酒时须起身微躬且酒杯不得高于被敬人的酒杯,以示尊敬。再譬于,姑爷携媳妇孩子走泰山家,必须四大碗八大碟地以示郑重。往往酒席上有一二壮汉作陪劝酒,劝酒词大同小异,但最能欺骗人的是这一句,要喝好不要喝倒。可据我平生所见,能喝好的基本上喝倒了,酒量差点的当时倒,把持得住的回去背着人倒,反正喝好了的一定得倒。故乡的热情从劝酒这点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但我却觉得这是一种善意的虐待,因为少时我亲眼见过大哥被灌醉时呼天喊地的难受劲,二哥新婚骑自行车回门却用麻木拖回的窘态。我无缘本土美眉,自然无福享受此等待遇。与太太回惠州的第一餐也记忆犹新,我这新姑爷上门,居然没酒伺候,其乡邻好奇地问我是那个时,岳父答曰婿郎。我尴尬地听成色狼,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酒席上推杯换盏之间,插浑打科自是难免不少,插浑打科乡土话叫咵天、日白,广东话叫垦改,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吹牛、吹水、侃大山。当然,侃大山也要分人群和对象,一群乡村婆婆聚在一起只有这家长那家短,绝对不会有讨论股市涨跌的本领。如果你年富力强学识渊博,你也不会有与一农村老头聊黑科技的兴趣。但有样事物,人不分男女、年纪不分老幼皆可以说到一起,这就是中国的国粹——麻将。一谈到这东西,个个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就连口齿不清之徒、头脑糊涂之辈,也能引经据典、口若悬河,谈得眉飞色舞。不免让我这门外汉顿生敬仰之情。麻将这玩意真不愧为影响老百姓生活的“宝贝”。月前回故土奔伯母之丧,一群孝子贤孙跪于棺前,却在谈论前一晚的输赢,我丝毫不怀疑他们的孝心与悲痛,但在这个严肃的场合,谈论这个真的合适吗?我仿佛离故乡渐行渐远。
除了麻将,乡邻们还会讨论汽车和政治,但已不谈二奶小三这么香艳的话题了,我真为乡邻们的进步而高兴。因为微信的普及,一台智能手机就可观察天下局势,乡邻们的那观点那看法,连我这个常年机不离手的微信控都自弗不如。因为经济环境的提升,汽车都已走入寻常百姓家,讲起汽车来有图有真相。他们最爱说的牌子就是奥迪,据说奥迪出了一款很高科技的车,能无人驾驶,能听懂云梦话,只要有了它喝遍天下都不怕。据说只要喝多了就跟它说,唉、伙计,我搞大了,把我拖回去。在众乡邻面前,我的知识总是如此贫乏,看样子还是要多读书多看报,多补充点知识才更有谈资。政治讲得最多的是南海问题和萨德部署,虽没说南海是观音的东海是龙王的这样牛X的话,但一讲起政府的强硬,个个都兴奋异常,爱国之心苍天可鉴。就连手驻拐杖弯腰驼背的爹爹们都气愤填膺,他妈的,美国的航母来了就用导弹打了个X,在家门口还怕个球。韩国敢部署萨德就直接把他灭了,看他还敢不敢搞这些不着调的事。那架势那口吻,颇有指点江山、舍我其谁的霸气。
寻寻觅觅故乡的味道,发现他不在热腾腾的热干面里,也不在那碗腊肉豆皮中,更不在香甜可口的水酒粑上。而是在一句句搞木司吃要莫的乡音里,在自己永远割舍不了的情怀中。故乡的味道,在妈妈的厨房里,在浓浓的思恋里,在与众不同的幸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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