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酒

作者: 魏治祥 | 来源:发表于2022-06-13 08:10 被阅读0次

    摆老实龙门阵的人 发表于上海

                                                                                                图:网络    文:魏治祥

    酒是个好东西。尽管体检查出了脂肪肝,仍然改变不了我对酒的眷恋。去年戒了烟,老伴乘热打铁,劝我一并戒了酒,我说考虑考虑,这一考虑便是一年。考虑的意思,就是不予考虑。

    有好酒者刀尔登曾赞曰:我国对文明的最大贡献之一,是发明了酒曲酿酒,使世界上四分之一的人口,能够自己喝醉自己。何以见得此项发明的重大,盖因酒曲发明之前,酒的度数太低,欲谋一醉,须花费大量的银两和大量的时间。

    据考证,醉酒成为时尚始于两晋,醉酒的多半是文人。不知道你是否读过东晋书法家王羲之的《兰庭集序》,人家那春酒喝的!

    ---“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且不说群贤乃谢安,孙绰,王献之等大咖,兰亭那地方茂林修竹,清流激湍,空气清新,无疑是真正的农家乐。把酒杯放在木盘上顺水漂流,漂到谁面前谁喝,又是何等高雅,何等浪漫!喝完酒再吟诗一首,喝着喝着,一本诗集诞生了,曰《兰庭》,且信笔为之序。人对了,天气又好,王羲之那等放浪形骸之人,不喝醉才怪。

    两晋以降,文人醉酒的佳话层出不穷。最有名的是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可谓妇孺皆知。喝酒论斗,说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明朝之前的酒度数低,相当于现在的醪糟,几度十来度而已。一斗6000毫升,合12斤,边喝边吟诗,半天都喝不眩,反倒是诗来得快,约莫上百篇了。12斤喝下去,除了肚子胀,膀胱胀,居然没有别的感觉。为了达到二麻状态,还得喝。一天到黑喝,很要喝些家当,五花马,千金裘,统统转换成了水。想喝醉,难。难得醉一回,想起平日在皇上面前摧眉折腰的样子就窝火,就要发酒疯。“举杯邀明月”也就罢了,公然“天子呼来不上船”,不上天子的船,当然得不到天子的重用,结果落了个“拔剑四顾心茫然”。由此可见,从两晋到李白,有傲骨的文人醉酒是有原故的,既不肯摧眉折腰,又放不下修齐治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寄情山水,或者装疯卖傻,借酒浇愁了。

    满腹心事无人知,把栏杆拍遍,后人看见的却只是“雅”。

    另一个大诗人苏东坡不爱喝酒,却又怕别人怪他无趣,嫌他不雅,于是天天把盏练习,一直操练到六十岁,好歹有了二两酒量,可以装模作样地“把酒问青天”了。酒量不怎么样,毕竟一杯在手,那首《水调歌头》便与美酒一起流传千古了。苏东坡还有个趣事,啃骨头啃得特别干净,狗看到他啃过的骨头都自愧不如且很生气。狗怎么个生气老先生没说,估计是这样:“汪汪!这家伙还是人吗,啃成这样了,叫老子怎么啃!”这件事是苏东坡自己说出来的,但是跟酒没关系,所以没有流传开来。

    好了,不扯那么远,还说酒。

    重申一遍,酒真的是个好东西。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喝酒不再是一件雅事,而且越来越大众化、平民化了。做诗的喝,不做诗的照样喝;有文化的要喝,没文化的更是大喝特喝。不开心了,喝!一醉解千愁。开心了,喝!舒心的美酒浓又美,千杯万盏也不醉。解忧,减压,庆功,贺喜,接风,饯行,乔迁,升迁,升学,生子,满月,过生日,打平伙,同学会,战友会---统统离不开酒。

    古人喝酒行酒令,以诗词佐酒,讲究一个雅字。今人也行酒令,曰划拳:“一个螃蟹八呀八只脚呀,两个眼睛这么大个壳呀”,“五魁手呀,四季财呀”,“棒棒棒棒鸡呀”,手舞足蹈,热热闹闹,却有些乌烟瘴气。而且,饮酒已经演变成拼酒了。在喝醉之前,酒桌上都是谦谦君子,一个个起立,坐下;复起立,再坐下,点头哈腰、彬彬有礼地敬来敬去。别人都是海量,自己自然是沟渠,是小溪,是很容易被丢翻的,酒过三巡方才显露本相,开始甘当小人舍命陪君子了。会拼酒的人通常会劝酒。“劝”在文言中是鼓励的意思。鼓励别人喝酒,总能找到你无法拒绝的理由。有的理由极简单:“看得起兄弟你就喝,反正我先干为敬”。不由分说,干了。干杯与否,涉及到是否看得起兄弟,这已经占据了情感制高点,你只能选择看得起兄弟。笔者不善劝,且最受不得别人劝,别人劝我,还没说出理由,我已经干了;我劝别人,略劝两句便不耐烦,立即任其随意。

    有时想,劝人干杯而自己随意,甚至“踩假水”——找机会把酒吐掉或倒掉——说不定与酒的质量有关。从前我们喝了酒,打个嗝都是香的,舍不得张嘴放走香气。打嗝都舍不得张嘴,怎么舍得自己随意别人干杯?计划经济时代,沽酒须用酒票,朋友聚会用土碗喝转转酒,转到谁面前谁喝,大有“流觞曲水”之古风。说是喝,那么多眼睛警惕地盯着一张嘴巴,敢喝吗?只能抿,不知道抿了多少别人的唾液。现在的酒,各种勾兑,各种添加剂,别细想,想多了就想戒。现在的人喝了酒,你去闻闻试试——,那种馊臭,还没打嗝,隔老远就能熏你一个跟头。市面上的酒,包装得再好也是跟斗酒,稍微多喝一点就会左脚敲右脚,走不稳当。再喝,会头痛;不敲脚了,敲脑壳。喝多了回家,怕熏着老伴,不敢多说话,尽量屏住呼吸。

    说到这儿还真是起了一点“戒心”,干脆,索性,妈的,一不做、二不休,当真把酒也戒了?

    问题是跟朋友聚会,难道一上桌就人手一碗干饭,再怎么也得喝二两渲染下气氛吧。而且,在喝醉之前真的很快乐耶!

    要不——,还是从长计议,好生考虑考虑。

    作者简介:

    魏治祥,1953年出生于成都金堂,资深媒体人。曾在《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山花》,《文学青年》等期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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