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有些冷了。村子里正升起白白的炊烟。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几个少年正赶着回家,绿书包在少年的身旁颠来颠去。我便是少年之一。因为今晚家里黄黄的粘豆包就要出锅了。
十月往事近了!低矮的土平房上白白的炊烟冒得正急。老旧的房门斜靠在墙上,热气正从门里呼呼地涌出来。“妈,我回来了!”刚到院门我就喊了起来。“赶紧上屋,豆包就要出锅啦!”母亲高声地招呼着。我哈腰钻进热气中,进屋丢下书包,又折了回来。这时的我已经藏不住满脸的兴奋。热气中扎着蓝围裙的母亲一边喊着:“躲远点,烫着!”一边抄起大大的铝锅盖。附在锅盖上的水刷地淋了一地,锅里的热气腾地一下窜了出来,豆包的甜香也倏地一下钻进了我的鼻孔,那一瞬间我的口水不知道咽了几回。粘豆包被苞米叶裹得严严实实,但仍可瞥见那抹惹眼的黄色。热气散去,一锅粘豆包更是泛着金黄,闪着亮光。这时,母亲在凉水瓢中蘸了一下手,在锅中一抓,豆包们便散落在锅台的簸箕里。不一会,里面就堆满了热气腾腾的粘豆包。锅里的豆包越来越少,母亲吩咐我:“赶紧趁热扒些豆包我们一会吃。”得了命令的我,忙不迭伸出小手抓着豆包外面的苞米叶,顺势一抖,叶子往两边一扒,再一拎,黄乎乎的粘豆包就极为不甘地落在了帘子上。一阵忙活,一帘子豆包就准备好了。母亲便吆喝一声:“开饭喽!”
这时,我们一家人就围坐在炕上,桌上摆着一碟咸芥菜丝和半碗白糖,主角当然是那一帘粘豆包。我早早地将碗里放了一勺白糖,抄起筷子,夹起一对粘豆包,在碗里一滚,雪白的砂糖便黏在豆包上。只一瞬间白糖就变成透明的糖浆,裹了糖浆的豆包更显莹润。只咬了一口,就烫得赶紧哈气,舌头也伸得老长。嚼了一下,豆包皮黏滑劲道,豆馅面软,味道更是甘甜。那是多年来我家豆包贯有的口感和味道。家人们也是不住地夸赞:“今年的豆包真好!”说着大家又忙不迭地夹起豆包闷头吃起来。吃腻了甜味,就一口爽脆咸辣的芥菜丝,喀吱喀吱地嚼起来,又是一种滋味。一会儿功夫,桌子上的豆包就吃得精光,我的肚皮更是涨得能打鼓。
十月往事星星开始眨眼睛的时候,淘累了的我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心想着那些外面冷冻的豆包,应当还能嚼得动吧!拿几个填填肚子,也是好的!可母亲是不会让的,那可是一家人一冬的口粮啊!家里的窗户正忽明忽暗,那是母亲在看电视剧。电视剧那么精彩,声音又那么大,母亲想必是不会听到外面的动静的。于是,我轻轻摘开拴着园门的铁链,另一只手赶忙托住它,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园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我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哈着腰,高抬腿,轻落脚,小心翼翼地摸近了目标——一口大缸。可能是豆包还没冻好,缸盖并没有盖严,留了好大一条缝。我胡乱的摸了一把,赶紧溜了出来。合上园门,挂上铁链,心已经砰砰地跳到了嗓子眼。这时候窗户依然忽明忽暗的,屋里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我借着微弱的星光盘点手里的收获。只有两对豆包,握在手里冰凉冰凉的。拨下叶子,里面的豆包印着苞米叶的纹路。咬一口,冰凉,硬邦邦的。豆馅稍有些硬,和啃雪糕差不多。就着淡淡的星光,匆匆将豆包咽了下去。然后,心满意足进了屋,爬上了炕,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早做饭的母亲若有深意地对我说:“豆包缸里出现一个小坑,昨晚一定是遭了小贼!”我故作愤恨地说:“这贼真可恨!”母亲笑着却没再说什么!
而今,这些往事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但每到冬天我都想着那金灿灿的粘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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