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是我的表妹，是我二姨的小女儿，她的姐姐翠跟我同岁。我二姨有三个孩子，老大是男孩，小的是两个女孩。姨夫是个重男轻女的人，只让老大上过学，两个女孩一天学也没有上过。
我常在寒暑假里与蓉姐妹俩一起玩，上初中以后就很少去了。大约在我上中专那年，我去二姨家玩。那时，翠已经出嫁了，办了喜事的。婆家在城郊。
不见蓉妹，我问她去哪儿了？姨夫说出嫁了。
我非常吃惊，说:她应该不到15岁吧？那么小，怎么就出嫁了？去哪里了？
二姨夫说:“嫁安徽去了。女生外相，出家的和尚。早嫁迟嫁都是要嫁的。"
我二姨正要张口说話，二姨夫瞪了二姨一眼，二姨闭了口。我二姨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在二姨夫眼里，她就是个废物。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二姨不敢多说一句话。
二姨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去厨房了。我也跟了进去。
二姨坐在灶门口的凳子上抹泪，轻轻的啜泣。我问她为什么哭？
她说了事情的原委:“小蓉是她哥哥卖了的。有一天，她哥哥说带她去翠那里玩，好几天以后，她哥哥一个人回来了。我问小蓉怎么没有回来，他说她还要在翠那里玩几天。过了几天，我说怎么还没有回来，就去翠那里接。翠说哥哥和妹妹根本就没有来过。我想到有问题，赶紧回来。我问儿子，儿子说找了个婆家，嫁了。我问嫁哪里了？他把我吼了一顿。我要他去把蓉找回来，他把我头发拽着从堂屋拖到火垅里来了。我给你姨夫说，你姨夫说女孩子迟早是人家的人，嫁了就嫁了。儿子女儿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过呀？我没有钱，又找不到地方，想去也去不了。他哥哥的心好狠哪！"
我问:“你怎么知道是他卖了?”
二姨说:“隔壁家的小伟经常和儿子在一起玩。他看我哭得可怜，就悄悄的告诉我，说他们有一次在城里碰到了一个熟人，熟人说弄一个女孩子去外地，可以卖两三千。过了几天，蓉被她哥哥领出去不回来。八成是卖了。而且自那以后，他们两口子用钱很大方。我现在啥都不敢说，他们父子两个串通一气，我只要提一下，他们就吼我、打我。"
我握住二姨的手，不知如何安慰。
几年以后，蓉和她的男人以及孩子回来了。
蓉和她的母亲抱头痛哭。
蓉的男人大她近二十岁，走在一起像父女。所以蓉回娘家以后几乎不出门。只玩了几天就走了，把她母亲也带走了。她这次回来主要是来接她母亲的。
二姨夫父子本来就不喜欢二姨，巴不得她走呢！
二姨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自此，蓉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父亲死的时候，她哥哥告知过她，但她没有回来;她哥哥的儿子结婚，她也没有回来。
说再也没有回来并不确切。今年正月，她忽然回娘家来了，这是她离乡后第二次回乡。她把已经病入膏肓不省人事的母亲送到她哥哥家里来。她对他哥说:“并不是我不愿送终。而是人老了，叶落归根。这二十多年，你们连电话都很少打过。今天送回来，让你们尽一点应尽的义务。''
蓉悉心照料了几天，就要回婆家去。临走时，哭了好几场。她走后没几天，她母亲过世了，但她没有回来。
从年少到知天命，她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泪？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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