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Jude

“Hey，Jude……”这句歌词该追溯到很久之前了，那是哪一年呢，你说等你学会了这首歌先唱给我听，我说好。

   后来，我一直在等你学会。

   你一直在唱歌，只不过没有目的的，只是唱给自己听。那年元旦，你唱了首别的歌给我，你说：“那首‘Hey，Jude’我已经会唱了，就等我学会弹吉他了，到时候我一边弹一边给你唱啊！”他得意洋洋，露出欣喜之色。我说好。

   你看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说好呢。

   两个月过去了，都开春了，你怎么还没学会呢，好几场雪都化了，你是怎么忘却了呢？又过了四个月，鸟儿都跳上了枝头，她们的歌声一定没有你的好听。这半年，也不知道你的吉他学会了吗，我都是不好意思问你的。我心想，不如我学吧，等你生日那天我唱给你听，可我一开口听到自己那不着调的嗓音便放弃了。我又只得托着脸慵懒地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看着那飘零的叶子，Jude的调调早已记不起了。

   二九年的冬天过得很快，元旦那天特别冷，雪花飞得迷住了我的眼睛，狂风吹乱了行人的头发，这么冷的天，这样大的雪，你也该记得唱那首歌了吧。我想象着你打来电话：“你快把免提开开，我给你唱歌，让你旁边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我这天籁般的声音。”然后你不要脸地大笑，你吉他的声音真的好听。你的表情、语气、动作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可不要我的剧本。

   三二年的冬天一片雪花都没有飘，整日阴着个天，太阳躲在云彩后面迟迟不肯出来见人。我记起《剪刀手爱德华》，那是一部很老的片子啦，里面的男主人公每每想女主人公时，就会为她修剪一片雪花。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想我呀。也是，你还能记得我吗。

   三六年的跨年晚会特别无聊，舞台十分华丽却那么冷，他们假唱的真是清纯不做作。没有你，没有你。

   可惜，可惜，这中间又过去了好多年，大约，四几年了吧，那年的元旦我记不清了，忘记了有没有飘雪，忘记了有多冷，也忘记了那首歌的名字。直到有一天，那也许是唯一能证明你还是记得我的事了，你那一条群发的微信“本人xxx将于二零四二年一月四日晚七点于yy酒店结婚，请各位老同学……”你不是记得我，你是只记得我是你曾经的同学，兴许连初中高中都记不清了，仅此而已。我很想去看看，也很想给你回一条祝福，但我抓起手机，什么字也打不出来。

   一月四号那天，我翻遍橱子里所有的衣服，试了又试，配了又配，在镜子前站了好久。

   我下午不过三点就到了，我没必要躲在角落里你就已经认不出我了。会场很大，整场都是那种浪漫的紫罗兰色，大约是她喜欢的颜色吧。每根柱子上，系了五十二个气球，你一直都很有心。大屏幕上放着你和她的照片，有在海边的，有内景的，总之，你是那样开心的，你的心情永远都洋溢在脸上。

   我看到你一身西服忙来忙去，指点江山，想起你曾经说：“我不就是比那谁矮了那么一点吗？”你拿自己与班草相较，我极力恭维你。你好像确实长高了，那年你追一米八姑娘的时候天天逼着自己喝奶粉都没见效。你从这头忙到那头，精心布置着会场，我在想是谁这样幸福。

   晚上七点，我尽量挑了个能一直看到你的位子，新娘挺漂亮的，头上的发饰闪闪发光，像点点星星的泪，不过不是她的，她的脸上只有幸福。你扶着她怕她踩到婚纱跌倒你为她提着裙子，一直看着她。我记得从前你吃饭时掏出湿巾，帮我打粥，有时买来零食。那时的你，这算是礼貌，现在呢，你眼里只有她，你的绅士风度变成本能的爱了。

   我看到你妈妈上去讲话，流泪，你也没都住那些水，像极了毕业那天。看到你老爸上去讲话，笑得嘴巴都合不上，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是他家长会的语气。你曾讲你老爸的事例，你说你完全相信学生时代的爱情，因为你爸就是从每天上下学的自行车中追到你妈的，不知道你相信的事情在你身上有没有得到印证，你又是怎么追到她的。

   大家喊你也讲两句，你望着她脸涨得通红：“她是真的漂亮。”你笑得像个孩子。其实你之前也讲我好看，不过我知道那是玩笑，是恭维，你如今这句是肺腑了。

   酒过了好几巡，你突然跳上台去抱着你的吉他大声说要给她唱首歌，琴弦拨动了几下，

   Hey，Jude，

   你满脸都是幸福，她也是。

   终于你会弹了，也唱得这样好听，只是不是给我唱了。我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下午，你一脸郑重地说要给我唱这首歌，那个时候你穿一件白衬衣，平头，一副小黑眼镜，一身孩子气，我当真了。如今，你西装革履，领带打得板板正正，皮鞋擦得反光。好吧。曾经你说你要当个流浪歌手，走一路唱一路，也许，你走的那条路遇到她了，这很棒。

   你的歌还没有唱完，但我听不下去了，明天，也许后天，希望我能拐个弯，然后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