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第四卷）｜

春儿的母亲，十三娘染上了疫病。疫病的症状是，她分不清现实与梦。

一边，她似乎已经带着侄女南儿回到了家中，见到了久别的丈夫和儿子。

另一边，她却依然留在孔雀镇，等待着在这镇上最后的长夜结束。

究竟哪一个是梦境，哪一个是现实？

秋儿被冤枉是疫病的病源，大夫的意见是将她处理掉。于是，为了活命，秋儿逃出了春儿的家。

可是，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呢？难道守中真的会听从大夫的话将她处理掉么？

一个关于误会与宽恕的故事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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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溜爸

第六十一章永远的跪拜

1

那花海覆盖的小山丘上，一个老妇人停停跑跑。

停的时候，她会弯下腰，在身前的鲜花上嗅嗅。嗅得开心了，就把花摘下，捧在手里，或别在头上。

嗅得不开心了，就用个嫌弃的表情把花推开，仿佛这花配不上她的美貌。

她就好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只是头发花白，形容苍老。

苍老的小姑娘虽然跑得没有方向，但确实是在不停靠近着山丘的最高处。最高处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下站着两个生灵，十三娘和孔雀。

“春儿他们已经回去了么？”十三娘远远看着那采花的老妇人很久，突然问道。

“还没，他们还在我的梦里逃命。不过你放心，那些黄鼠狼已经散了，再等半个时辰，我就把春儿中的咒术解开，他们也就能回家了。”

孔雀回答，她本来也是看着老妇的，此刻却转向了十三娘，“不过……”

“不过，我却要永远留下了是么？”十三娘问。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平和，没有任何的抑扬顿挫，但加在一起却听得出沉重。

孔雀似乎没想到十三娘会有此一问。它张了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出声。

“那起码你应该告诉我这是哪儿？也是你的梦么？”

“不，这不是我的梦，是记忆。”

“记忆？”

“是的。最单纯的记忆，没夹杂任何的欲望，任何的感情。”

“好！”十三娘一屁股坐在了山丘上，“只要你保证半个时辰后，春儿他们能平安回去，我就在这记忆里陪着你，陪着你一起等死！”

孔雀没理她，而是抬起翅膀，朝着山下的一排房屋指去，“那是百年前的孔雀镇。”

百年前的孔雀镇

“百年前？你有百年前的记忆？”

“是，我和这镇子几乎是一同出生的，所以见证了它由兴到衰的每一步。”孔雀说着，指了指镇子，“你看，她们要回去生火做饭了。”

十三娘顺着看过去，这才仔细了屋舍间的几个人影，那是些正在收拾针线活的女人和被招呼着朝她们跑来的孩子。

“中午就简单凑合了，晚上会吃顿好点的，毕竟男人们要回来！”

孔雀说到晚上，一扬翅膀，风云的流转变得快了，天瞬间黑了下来。房舍里也亮起了一盏盏的灯。

灯光明亮，将整个村子照了个通透。通透中，十三娘看到推着推车的一群人从镇外走了进来。

那就像是一条小河，流到大道上，再分散入岔路。最终，被一盏烛光留下。

那烛光就是家……十三娘看着别人的烛光，不禁想到了自己。也有盏烛光在等着自己吧，烛光前笑着的是丈夫和儿子……

没有等待十三娘没落的心情，风云就又开始快速流转。然后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推车便汇聚起来，朝镇外驶去。

只不过这次，队伍里多了很多孩子和女人，她们跟着队伍走到镇口，孩子和推车的男人依依不舍。

而女人则大多等待着，等待着孩子稍不留神的瞬间，好将他们拉回到镇子里。

当然也有几个长了记性的孩子，丝毫不给任何人机会，全程抱住男人。一有人来拉，就玩命哭闹。

对付这样的孩子，就得几个女人一起生拉硬拽。而男人则必须在孩子撒手的瞬间，朝着远方跑去。

十三娘本来已经无心镇子，可看到那些哭泣的孩子，又忍不住想：那远方有什么呢？那些男人是去哪儿呢？

2

“去洛阳。”孔雀像是看出了十三娘心理的疑问，于是解释。

“他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买卖人，本来的目标就是洛阳。可百年前，洛阳是国都，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他们既没有那个财力，也没有那个身份，只能就近找个地方先住着，期盼着，哪天攒够钱再在洛阳安家。”

“孔雀镇就是他们就近的地方？”

“是，孔雀镇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因为四季如春，所以被当时的皇帝选做饲养南方进贡的孔雀之用。因为有了孔雀，这里的名头越来越大，来游玩的达官显贵越来越多。那些做买卖的外乡人也就自然知道了这里。”

“于是，外乡人就来了这离洛阳近又美丽的村子，想着要是能去得了洛阳最好，去不了就退而求其次……”

“没错，而且当时的皇帝也愿意如此，毕竟洛阳的人太多了。为此，他还专门命人修了官道，把村子扩建成了镇子，并亲自赐名：孔雀镇。那时候，所有人都喜欢孔雀，都说是孔雀为这镇子带来了繁荣。”

孔雀说着回头看了看那棵梧桐树，“这树就是那时候栽的。因为《闻见录》中说，‘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他们是把孔雀比作凤凰，比作了神……”

“可惜我这个神却并没有真的给镇子带来繁荣。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买卖人心里向往的始终是洛阳。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是真的选择。对他们而言，这镇子只不过是个能近富贵的机会，是个迁徙的驿站。”

“原来村子里的人呢？就算新搬进来的人不留恋，他们总该留恋吧，这里是他们的家呀！”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被赶走了，留下来的，虽然人还在这儿，但心却飞了。毕竟原来是农民，农民得有黄土和天，才算是家。可成了镇子，田地就少了，再加上耳濡目染那些买卖人的作派，也就没了心思种地。”

孔雀说着摇了摇头，“那时候，我最期盼的就是这些买卖人赶紧老下来，我以为，他们老了就走不动了，就会老实地留在这里……”

求富贵的买卖人

“让你失望了吧？”

孔雀像是没听见十三娘的话，接着说：“他们老了，他们的子女却又大了。那些子女对这里更没有感情。而且经历了父辈一代的努力，他们觉得在这里落脚再去洛阳的思维是错的。便又离开，想到更远的南方发展。听说南方有个地方叫扬州，是个烟柳花树的美丽之地，就像当年四季如春的这里一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本来他们的祖先就是为了近富贵来到这里的，他们再为了近富贵离开这里，也无可厚非。你不能怪他们。”十三娘说。

“是，我不怪他们，我怪的是自己。怪自己没本事将这些人留下。我出生在这里，从出生的那天，爹娘就告诉我，我们是这镇子的骄傲，是这镇子的神。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子萧条下去，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我不甘心！我要做真的凤凰，要做真的神！”

“你不是神。”

“我是！我受到过上天的眷顾！”孔雀说。

“那是在镇子刚开始萧条的时候，突然有个和尚来到镇上。很古怪的和尚，身型举止都和人类无异，唯独脑袋却是个狐狸。它来了这儿，说自己正被追杀，希望我能找个地方让它躲躲。而作为报答，它会告诉我生命的奥秘。”

“生命的奥秘？”

“是，当时，我也很好奇，就偷偷把它藏了起来。开始我还担心这和尚个头太大，不好藏，但过了没多久，它居然变成了一棵小树。于是，我就将它栽到了远山的一片山林里。和尚待了整整一个夏天，那期间，我的一位同伴去世了，和尚便叫我偷偷将同伴的遗体埋在一棵树下，并念了一段咒术。他说，要日夜看守。如果从树下钻出个白色的人形精灵就抓住它，那就是生命的奥秘。”

“你抓住了么？”十三娘问。

孔雀点了点头：“抓住了。所以，我的寿命才会延长。狐狸和尚说，生灵的智慧要比它本来的寿命更长，一旦能超越寿命的界限，就能获得更多的智慧及能力。我的能力就是可以制造梦境，将人不断囚困于梦境之中。因为每次入梦都会报子时，所以这咒术叫做子夜梦回。”

3

“子夜梦回？”十三娘若有所思，“我记得我开始做梦的时候，确实每次都能听见一个声音报子时，但后来时间好像开始动了……”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的么？”

“好像是我去追那老妇人的时候……是在我被马车上的猫划伤手背之后！”

“没错，那时你还是在我的梦里，而我就躺在你的身边，我怕疼痛会把你惊醒，就在梦里制造了一只猫。然后，借着猫划伤你的瞬间，在你手背的伤口上，下了另外的毒。”

“另外的毒？”

“那是和尚走后许多年，又一位神仙送给我的。它说，我的子夜梦回能力有限，如果有天真的想要永远囚困一个人的灵魂，就可以用这毒药，它能让子夜梦回的功效延续，能把一个人的灵魂永远囚禁在我的记忆之中。你中的就是这种毒药，她也是。”

孔雀说着指着已经跑到了眼前的老妇人。

“她就是那个在祠堂里向丽娘乞求能和儿子见上一面的人，就是这梧桐变成枯木后，雕刻在上面的那位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要困住她？”

“因为她跟我求饶，因为我需要一个永远崇拜我的人。”

“那你又为什么要我留下？是还想要第二个永远崇拜你的人？”十三娘问，语气里略微嘲讽。

“不！我是想把你当成家人，是想让你永远陪伴着我。那些日子，你待我......就像是......南儿和丽娘。”孔雀说。

这时那老妇已经到了她们身前，老妇似乎没看到十三娘和孔雀，她径直走到梧桐树下，将那些鲜花在地上摆好。

然后，她身上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似乎完全消失了，她又踉踉跄跄，艰难地屈膝，艰难地跪下，将身体窝得像个馒头，将头狠狠磕在地上。

十三娘和孔雀静静地看着她完成了这一切的动作，才又恢复了刚才的对话。

“所以，如果南儿和丽娘要走，你也会给她们下毒？”先说话的是十三娘。

孔雀没有回答，它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眼泪形状的宝石，“你把它吃了吧。”

眼泪形状的宝石

“这是？”

“是解药，能让你回到现实世界的解药。”

十三娘看着孔雀，满脸都是震惊：“我记得你说过，你解不了这毒的！”

“是，我确实解不了，这解药也是那位神仙给我。原本上我是想留给她的。”孔雀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老妇。

“那为什么又给我？”

“因为春儿......我不想让他伤心......我想让他知道......其实我是个好姐姐。好姐姐什么都不会抢他的，包括娘......”

孔雀说完，展开翅膀翩翩着飞到了梧桐树上，羽下风带起片片花瓣。它似乎又变成了一位高傲的神。

神说：“你吃完，就会渐渐睡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神说：“我带你来这儿，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要你回去告诉世人，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过一个镇子，叫孔雀镇，它曾经是一群人的……故乡。”

“可是......可是那老妇呢？”

“你不用管了，她不需要了。”

......

十三娘吃下了解药，她看着孔雀，看着老妇，渐渐地觉得眼前开始发花。

花中，她似乎看到梧桐渐渐枯萎，渐渐变成了枯木，似乎看到孔雀缓缓扬起头，展开翅膀。它的爪子用力嵌入枯木，然后身体也跟着变成了枯木的一部分。

而那老妇依旧跪着......

第四卷 孔雀东南飞  完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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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溜爸，一个拉小提琴的习武之人，一个舞文弄墨的计算机工程师，一个被山东大妞泡上的北京爷们儿。最大的理想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上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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