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家庭就是在淘汰老人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

导语：思念一个人可以是一件极其漫长，而无声无息的事，他的身影，也许未必会一直出现在你的脑海中，但却会萦绕在你生活的每个细节中。一个无知的行为，对逝者已不再重要，对生者确是无法释怀的痛。

01.往日的记忆

2003年那个初夏，空气似乎不再流动，闷热难当，蚊蝇猖獗，破旧的纱门窗，已无力阻挡蚊蝇的骚扰。夜晚，陪伴我的就是，嗡嗡作响的吊扇，一盘廉价的蚊香。

在爸爸的督促下，我买回了纱门上的纱网。

那个夏天，爸爸年满80岁，病魔早已让他无力抵抗，瘦弱的身躯，完全靠拐杖支撑。看我买回来的纱网没时间安装，自己拖着颤巍巍身体，把纱窗框卸下来，用剪刀裁成大小差不多的尺寸，嵌在铝合金框上，然后装在窗子上。

他的每一个动作，迟缓、吃力，无助！

当时我正在大厅洗衣服，看做爸爸每一个动作。爸爸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做完这一切，我没有感激，反而看着不满意。

我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容不得半点暇痣，看到爸爸装好的纱窗，松松垮垮的心里极不舒服。这时，正好儿子和侄女从门外跑回来，看到两个脏兮兮的孩子，想着这盆衣服还没洗完，又把衣服弄脏，加上梅雨季无法晾干，快没有衣服换洗了，很是生气。

操起扫把就打儿子，爸爸忙用身体护着儿子。见爸爸护着他，我更来气，没地方出气的我，就把气撒在了爸爸刚安装好的纱窗上，顺手把纱窗扯下来，扔在地上。爸爸吓坏了，瞪大眼睛看着我，没说一句话。

两个孩子看我像疯了一样，躲在爸爸的身后低着头，怯怯地看着我。空气凝固了，屋里一片死寂。

爸爸双手撑起拐杖缓缓起身，看了看我满盆没有洗好衣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该死了，这么多年拖累你们太多，每天除了给两个孩子洗衣服，还要为我洗尿布，也太难为你了。

接着叹了口气，继续说，一个家庭就是在淘汰老人的过程中不断成长起来的。

听完这句话，我恨不得抱住爸爸大哭一场，把自己所有的委屈，悔恨、无法寄托的情感全部释放出来。

然而，我没有这样做，要是在今天我一定会那样做，一定会和爸爸说声对不起。一定会告诉他，你是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全部。从小到大我们虽然交流的很少，但你对我的爱，我都记在心里。

02.爸爸的一生

爸爸出生在书香世家，四五岁时就没了父母，兄弟四个在姐姐的照应下成长。爸爸中学在当时的国立八中就读，那时的国立八中，不仅教学生文化课，还教各种手工，剪纸、针线活。

爸爸毕业于皖南师范大学。做过流亡学生，抗战期间，因敌机轰炸，学校到处搬迁，听力被飞机震坏，最终也没能完全恢复。正因为这样，平常和我们交流不多。

毕业后到大别山的金寨中学，参与当时的建校工作，并担任第一任教导主任。一个人包揽了学校理科的所有课程，数、理、化。后因劳累过度，患上了肺结核，辞去教导主任一职。

文革期间，辗转回到老家所在的中学，在一所高中教物理。七十年代末，教改之前，他是全县唯一的一个中学高级教师。

恢复高考后，学校大部分复习资料都是他亲自编撰的。爸爸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教育事业，直到八十年代初退休。

03.乐善好施的爸爸

听姐姐说：那时家里很穷，一家七口人，就靠爸爸一个人工资，妈妈经常带着她和哥哥上山砍柴，挖野菜吃。学校坐落在大山上，上学的孩子们，通常要翻好几道山，刮风下雨时，路途遥远的学生不能回家，爸爸就让他们住在自己的家里。

一次街上放电影，我和爸爸一起看电影。夏季的天，黑的较晚。我和爸爸刚坐下，后边就有人喊爸爸，爸爸转过头，想不起是谁，那个人自我介绍说：“我是您的学生，当年住在您家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老师您的消息，同学们都说文革期间您被迫害，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来此检查工作会遇上您。”

爸爸兴奋地抓住他的手，问起当年，他走后学校的情况。学生高兴地对爸爸说：“如今，您的好多学生都已经是地市级领导”。爸爸的脸上洋溢出从未有过的自豪。

还有一次，哥哥调动工作，在省劳动局办理手续时，遇到一个爸爸当年的同学，一听到爸爸的名字，就激动不已。

他说出了一件，当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当时在流亡的路上，因旅途劳顿，便秘很厉害，肚子痛的在地上打滚，你爸爸急的团团转，最后没法，自己用手给他抠出粪便。

这种事，我听起来都觉得恶心，不知道爸爸当年是怎么做到的！

八十年代初，哥哥姐姐相继参加工作，家里条件稍有改善。姐姐每次给爸爸买点茶叶和烟，爸爸都会邀上同事们一起抽烟，喝茶。有时候我就不理解，觉得自己就那点东西，为什么还要喊别人。

04.能文能武的爸爸

爸爸会做各种手工，逢年过节会扎兔灯，里面点上蜡烛，在雪地里拉着到处跑，真是羡煞小伙伴们的眼球；一到春秋季，爸爸会给我们扎风筝，带着我们到旷野里放风筝，手中牵着线，跟着天空飞翔的风筝奔跑，是最骄傲的事。

因为爸爸的手巧，童年的我们，都是在快乐中度过。

爸爸不仅会做各种玩具，就连织毛衣，缝被子、补衣服这样的细活他都会。小时候我们姊妹四个穿的线衣、开裆裤都是爸爸一针针用纱线织就。

爸爸一生饱读诗书，爱好广泛，书法、绘画、雕刻样样都会。小时候，经常听他用唱歌的形式给我们诵读《孔雀东南飞》讲《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等。

课堂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能为我们解决。直到自己当了老师以后，很多问题也都是爸爸帮着解决。

05.爸爸的爱

爸爸的爱深沉，含蓄、不外露。爸爸言语不多，除了上课，就是备课。退休以后，深入简出，生活很有规律。早起早睡，每天读书看报，写毛笔字，帮我辅导孩子功课，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

一直以来，我就认为爸爸不爱我。记得一次爸爸的同事问我：“你爸爸喜欢你吗”？我毫不犹豫回答，不喜欢。

直到我结婚生子，才知道原来爸爸是多么爱自己。记得每年节假日，我都会带着孩子去工地看望先生。每次出门前，爸爸总是执意把我们娘俩送上车，直到我们的车消失在视野里，也不忍离去。

假期结束，爸爸都会问哪天到家，爸爸总会在车站等着我们。

最后一次暑假，下着暴雨，爸爸送我们出门。我说爸爸外面雨大您就别去了。爸爸不依，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跟在我们后面。

出学校大门，三轮车就在边上，我和儿子上了车。我说爸爸您回家吧，外面风大雨大。爸爸却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车子消失在雨中。我望着风雨中瘦弱、摇晃的爸爸，泪水夺眶而出。

这就是我说的，不爱我的爸爸！那是爸爸最后一次送我出门，也是最后一次！

爸爸的爱，细腻中透着温暖。每次我在外面受了委屈，或是和先生闹别扭，爸爸总会开导我，让我很快化解心中的不快！

爸爸是我一生的骄傲，也是我的良师益友，爸爸教会我做人，教会我自立自强，我能有今天的成绩都和爸爸分不开，如今爸爸离开我整整十七年了，爸爸音容笑貌一直激励着不断成长。

今天是父亲节，没有父亲的父亲节，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泪水化作思念，思念变成文字，也书不完多年来对您的思念和忏悔！

爸爸，您的那句，“一个家庭就是在淘汰老人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一直埋藏在我的心中，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至今也挥之不去，成了我永远的痛。

爸爸，你的言传身教，让我受益匪浅。我会像你一样，去爱我生命中遇到的每个人。做一束光，向光、向暖，去温暖周围的每个人。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从今天起，希望天下的儿女们，多回家看看父母，花更多的时间陪陪，生你养你，给过你希望，给过你鼓励，培育你成长的父亲吧！

最后祝天下的父亲平安健康，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