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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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微风拂过，慢慢带去春的气息，被冰封的水层也慢慢舒展开来，有时甚至还会有一两只鱼儿跳跃出水层来庆祝春的到来。在泛蓝光的雪地上，下着鹅毛大雪的情景已不再出现，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欣欣向荣的孤寂。

当清晨的第一束晨曦还未穿破薄雾将世界笼罩时，隐匿于盈盈山水间的一个小茅屋的墨黑色烟囱已开始升起渺渺炊烟。而后的一声又一声洪亮的鸡啼声，惊动了整个山地，似乎一切都开始动起来。

刚刚煮好猪食的桂兰又马上开始张罗给准备下地的丈夫做早饭，她在略显简陋的厨房里忙前忙后，当头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后，她用那油迹斑斑的围腰往头上擦了擦，然后用蜡黄的手将头上银迹斑斑如针一般的头发，整理在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她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要休息的她，却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幸劳中。

她用手中昨天刚刚劈好的小竹块，左右穿插,不到一刻钟就一个小小的背篼就已渐生雏形。她看了看墙上沾了许多灰尘却从未停下的钟表，然后放下手中的活，因为她要为在县城读书归来的小女儿做饭了。

她将米放到盆里然后滔了几下，又将其倒入煮沸的温水中，然后专心致志地等锅里的大米沸腾起来，并且时不时还要用铲子搅拌几下。

当蒸在锅上的米慢慢升起白雾后，她又开始将刚刚砍下的白菜洗干净，然后又从破破烂烂的纸箱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给几月没见的女儿做富有极高营养的煎蛋，接着她用有些年头的刀，将挂在墙上被烟熏得哟黑但却自己不舍得吃的腊肉割下，好好谋划着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

“妈妈。”当数月未见的女儿看到她后，一下子就拥入她的怀中。那时，她正在洗菜，面对这猝不及防的拥抱，她一下子就愣住了，但随即她就嘟起了嘴，抱怨道：“傻丫头，我身上脏。”

听了她的话后，女儿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而她眼角的沟壑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闪耀起来。

“妈，哥来信了说在省城找到了工作，说带你去大瀑布去看看。以前，哥在省城读书寄来大瀑布的照片，你不是特想去吗？”在刨饭的女儿说道。

”我那有时间去啊，家里不是养了几头猪吗？要是我走了它们怎么办？还有你爸也需要有个人来帮他做饭，再说我给隔壁家张大婶的鞋垫也没做好……”母亲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很久。

“得了得了。”女儿摆出一脸认输得模样，“其实你就回答一句不去就行了，不用说这么多的。”

听了她的话后，桂兰脸上出现了几分失望的神情，饭桌上瞬间冷了下来。

当她习惯性的将盘子里的瘦肉夹起当入女儿的碗中时，女儿又说话了，“妈其实你想去就去，不用想那么多，家里的猪，爸帮忙看着几天就好了，而其他的事你也可以推一推。”

瞬间，桂兰那充满沧桑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异样的神情，但随即慢慢又冷了下来，直至流露出一丝无奈。

“可是我怕你爸将猪喂得不好……”

对于她的话，女儿已见怪不怪，“唉，我真不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就不相信爸喂两天就会将猪喂死一样。”

话毕，母亲拍了拍女儿的头，“你别乱说，你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全靠那两头猪了。”

女儿摆了摆一个鬼脸，然后又继续开始吃饭了。

吃完饭后，她习惯性的将碗筷收拾好，然后开始洗碗。

晕黄的灯光下，在客厅看电视的女儿笑得嘻嘻哈哈，而母亲则是戴了个老花镜，在那一针一线缝着为张大婶做的鞋垫。她时不时放下手中的活儿，盯着女儿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拿起鞋垫缝了起来。

她扶了扶眼镜，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妞儿，我们这儿隔大瀑布远吗？”正在专心致志缝鞋垫的母亲问道。

女儿听了她的话后，立刻正了正身子，看着正在缝补的母亲，“不远，你坐车直接到省城，哥就来接你，然后他就带你去，来回差不多三天。”

“三天啊。”母亲撇了撇嘴，“要是耽搁了三天，也不知道家里什么光景……”

女儿有些激动了，“妈，其实你真的不用想太多直接去就行了。”

母亲摇头的频率更大了，“现在，你还在读书，需要钱。等你以后不用钱了，那个春天，我再去看大瀑布。”

女儿摸了摸母亲的脸，然后拥入她的怀中，”“嗯，以后我大学毕业，挣钱了带你去。”

母亲点了点头，然后用那略微干枯的手抚过女儿的秀发。

女儿又是这样一个春天，再一次回来了，不过这时她已上了大学。但是母亲还是做了与多年前一样的菜，营养丰富的煎蛋，一碗香喷喷的炒腊肉。

“哇，想妈妈做的菜了。”女儿将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用手抓起了一块香喷喷的腊肉。

母亲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然后满脸笑容但却又充满几分严肃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般不正经。”

女儿玩笑道：“人家永远都是小孩子。”

母亲笑了，那脸上的沟壑显得愈发明显。

“对了，妈。我现在在省城读书，你不是想去看大瀑布吗？跟我去吧，我们一起去看。”

母亲摆了摆头，“不了，你现在还在花钱，我一去省城肯定要花好多钱了。”

女儿撇了撇嘴，无奈道：“哥在省城，怎么会让你花钱，你去了肯定好好招待你的。”

话毕，女儿又夹起一块腊肉然后高兴的享受起来。

母亲摇头的频率更大了，“这就更不行了，你哥哥才工作毕业，花钱的地方肯定特别多，怎么能在这上面花钱了。”

然后母亲夹了几夹菜放入碗中，端起碗走向门外，她孤独的背影沐浴在晨曦晚霞中。

女儿看了看这逐渐远去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亲是在隆冬的晚上走的，那时正是千山鸟飞绝，白雪沉甸甸的压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远方偶尔传来空幽幽的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女儿回到家时，母亲静静的靠在灵堂前，灵堂上面的烛火熊熊燃着，而最上面永远定格着父亲微笑的黑白照片。

女儿慢慢走到她身边，摸着她单薄的身子，然后将瘦小的她拥入怀中。终于，女儿长大了，可以成为她依靠的肩膀了。

看到她后，母亲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挤出一丝笑容，“妞儿来了，吃饭没？妈，给你煎蛋去。”

只是这一次，女儿牵住了母亲的手，然后对母亲说道：“妈，不要伤心。现在，我和我哥好好照顾你，听说你一天没吃饭了，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母亲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倒入女儿纯白衣服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而女儿则是咬了咬牙，忍住所有悲伤，将下颚靠在母亲银白的头发上，不断安抚着哭得瑟瑟发抖的母亲。

随后，母亲随着女儿来到城中生活。有了母亲的女儿轻松多了，她再也不用去幼儿园去接自己的女儿，也不用每天下完班后急匆匆的回家煮饭，因为她知道在家里等着她的一定是一顿香喷喷的饭肴。

只是她偶尔看到母亲脸上愈发明显的沟壑，和愈发佝偻着的身子，她心中莫名的害怕起来。

“妈，啥时候你去省城看看大瀑布吧，我打电话给哥，他来接你，并且从我们这儿坐火车去只要一个小时就能到。”在饭桌上，女儿偶然提起了这件事。

母亲使劲摇了摇头，“年末了，你和你哥工作都忙，怎么能劳烦你们呢？再说我的宝贝外孙女可离不开外婆的照顾。”说完，母亲就摸了摸她不到七岁女儿的脸。

“是啊，外婆，做饭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外婆了。”她的小女儿自豪的说道，接着便拥入她的怀中。

看到这个样子，她眼睛朦胧了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因为在她女儿的身上她似乎见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挽着自己母亲自豪说着：“我母亲是哆啦A梦，什么都会。”的自己。

“妈，我想吃煎蛋了。”她撒娇般的说道。

母亲笑了，“都是孩子她妈了怎么这样？”

女儿翻了翻白眼，无赖道：“怎样？我在妈妈面前永远18岁。”

母亲笑着无奈的摆了摆头，似乎从小到大面对自己这个傲娇的女儿永远束手无策。

她起身，然后将手放在身上的围腰擦了擦，“好嘞，妈，马上去帮你做。”

某天夜里加完班的她疲惫的回到家中，当她打开门后，只看到女儿一个人在客厅里搭着积木。

“幺儿，外婆呢？怎么没和你一起玩？”

在专心致志搭着积木的女儿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刚刚外婆在和我玩，但她看到之前我们一家人去大瀑布的照片后，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摸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开始问我哪儿好不好玩，我对她说，不好玩，没有游乐场好玩，不过要是外婆以后想去的话，等我长大了就带她去，外婆很开兴的笑了，她摸了摸我的头一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然后，她说她累了就回房间睡觉了。”

那一字一句像一跟锋利的针插入她柔软的心，她抹了抹眼角，然后故作镇定的说道：“那你好好玩，妈妈去看看外婆。”

女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当她走到房间时，房间已充满微微的鼾声。在月光照耀下，她看到了母亲满头的白发和越来越多的皱纹。原来，她以前心中什么都会的超人已经慢慢变老了。

她隔着被子轻轻靠在母亲身上，可能是动作幅度过大，所以将母亲弄醒了。

睡眼惺忪的母亲看到她后，马上立了立身子，对她说道：“你回来了？饿了？我去给你煎个煎蛋吧。”

女儿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很久很久。

第二天，天刚亮母亲就被她拉了起来，“妈，我们现在就去省城看大瀑布。”

听到这句话后，母亲不但没高兴反而却更忧愁了，“可是你还要工作……”

女儿拉住了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可是的了，哥今天也请了假，说陪你去大瀑布。估计一个小时后他们就来车站接我们了。”

母亲就这样被女儿拉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她看着窗外的风景，终于，她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大瀑布了。忽然，火车驶过一片树林，似乎树上已发了新芽。那时候，她才知道，春天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