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 愈 的 麻 雀
竹林深处
——童年往事
我年长弟弟七八岁，童年时的学龄前及一二年级时，在弟弟没出生前的那些年月里，我如独生女般的肆意生长着,记忆中的岁月,大都是在一个个绿叶繁茂的葡萄树架下度过的……
那时，母亲有时也会带来同事们的孩子—— 一两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小伙伴儿,与我一起坐在葡萄架下的凉席上,来消磨夏日午后的漫长时光；
为了打发那会儿独处的无聊，我除了看小人书，画画儿外，就是与自个儿下军棋，跳棋；或是饲养一些个小鸟，一两只小鸡，或是在午后的水龙头下放上半池子的水，顶着烈日，穿着小裙子，蹲在水池子边上，用一只手划拉着水,另一只手教刚买回来的2只毛茸茸的小鸭子学游泳……
70年代的时候，鸟类资源还是很丰富的，只要是有树木有草丛的地方，那时的城市里也会有许许多多的鸟儿们，在树梢上,在头顶上,在草丛中飞来飞去,不知疲倦的,婉转的歌唱着……
小时候的我就饲养过布谷鸟，算黄算割，姑姑等,黄鹂鸟，画眉鸟及小喜鹊，小燕子等，还有最后的那只我的鸟类终结者~小麻雀……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母亲单位的平房里居住，四排高高大大的人字形青砖青瓦平房,将院子围成了一个大大的长方体，院子里的两个对角线上，各种了两棵高高大大的核桃树，那时的核桃树是要经过八年之后的漫长生长期，才能开花结果长出核桃来的，因此直到我家搬出了小院儿，住进了父亲单位的家属楼里,也还没有看到结出的核桃来；
院子中间的那一大片1/3处，是搭了一个木质结构的大大的田字格的架子，种植了两颗优质的新疆葡萄；收获的季节，马奶子葡萄和皮薄果粒如绿樱桃般的无籽葡萄就会像串串晶莹剔透的,倒挂着的宝塔状吊灯而挂满了枝头……
也许是由于葡萄架的存在吧，经常会招揽来各种各样的鸟儿们，在繁茂的枝叶间,啄食那一串串细细的,犹如弹簧般一圈圈悬垂下来的,刚刚抽枝发芽的葡萄细茎，或是在没有人的下午，猛的飞下来，啄食才长出不久的,如同黄豆粒般大小的绿葡萄……
鸟儿们乐此不疲的从葡萄叶刚抽枝，到最后结出葡萄的数月间，一波儿一波儿的，拖家带口的且络绎不绝……
我家门口的不远处是一颗碗口粗的阔叶大杨树，每当有阳光的时候，它的叶面就被反射的如同镀上了一层银色，在微风摇曳中沙沙作响……
杨树高大浓密的枝叶间也少不了鸟儿们做的窝，每当秋风扫落叶的深秋之时，我举头上望，便会看到空旷的高大的树枝上,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竟会分布着好几个形状各异的鸟窝……
有的鸟就像是粗枝大叶的人，随便捡拾一些形状不规则的柴火棍儿,干草节儿，随便搭就一个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窝；
有的鸟呢，则像一个细心的力学专家，把窝搭建在三叉树枝上，会用细的小树枝儿,以及从数站以外叼来的农人打麦场上的麦草，密密的如同编席子一般穿插而成，即便是北方冬天凌冽的西北风也不会将它吹散掉落；
细心的鸟儿们搭好窝之后，还会用一口口衔来的泥巴，不辞辛劳的一遍遍的堆砌,加固鸟窝的外墙，使之成为富有造型及美感的坚固小窝……
那时我最欣赏的还是小燕子的勤劳与它百折不挠，即便在搭建的过程中一不小心窝被踩塌了，掉下了房檐儿，也会再度迅速的重新搭建；它们往往能在一天之内就搭建好了温暖的小窝儿了；因为它们的家就在我家房檐下，窗户上方的不远处……
每当冬季的第一个节气来临之前，燕子一家就一起飞到了遥远的南方了，可是第二年春分过后，它们会原路返回，再度飞回旧巢来，从未迷路……
有一年的春季里，那对儿小燕子还带回了两个新的邻居，老爸就和我在星期天,用几块木板为小燕子的同伴儿做了一个房子形状的鸟窝儿，固定在了房檐儿下，老爸给那个圆圆的小门洞上装了个小小的门轴，圆圆的小门儿小于门洞儿一圈，燕子进出门时，用嘴一啄,只轻轻一推,就能自动关闭，聪明的两只小燕子，在新家试了几次之后就运用自如了……
知道原先来的那两只小燕子的窝,最初是怎么搭建的吗？
聪明的两对儿小燕子夫妻,不停的飞来飞去的，它们富有天赋的举动及创造力，能使幼年的我,举起头来，迎来送往的观望上好几个小时，时至今日还清楚的记得,最初飞来的那俩儿燕子垒窝时的情景，它俩最先是找上几根长长的竹棍，树枝，叼在嘴中，扑闪着双翅飞悬在选好了的房檐下，用喙横叼着用力的一点一点的努力的插进房檐下，先组合成一个乱象的三角形，再飞来飞去的用树枝小棍儿等在上重复的搭建，那年,它俩初来乍到，我若无其事的吃着冰棍儿，正抬头观望着，其中的一位，猛的一个冲刺飞了下来，趁我不备,一嘴就将我手中吃的所剩无几的冰棍棒给叼走了,在空中画了个圆弧，飞上房檐去用作搭建的材料了……
等框架搭好后，他俩便衔来了泥土，再飞到水池子上，只要是看见有没加盖的烧水壶，或水桶,水盆儿，它们就会趁人不备，或瞅好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噙上一口水嗖的一下飞上房檐去和泥搭窝了……
这架势往往会吓哭了院子里那个胆小的孩子……
搭好窝后，在陆续以后的三天，勤劳的两只小燕子，会从很远的河滩一次次的叼来芦苇长长的绒絮，捡拾正在缝制棉衣,棉裤的主妇们的棉花来铺满窝内；
不久后的日子里,两只小燕子，就会生出几个小小的蛋来，努力的孵化着，直到有一天的清晨，一群叽叽喳喳的,饥饿中的乳燕们的叫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童年的我，时常能在房檐下,杨树下，葡萄树架下，捡拾到粗心的鸟儿妈妈们不小心或是被一窝中其它强壮的鸟儿们拥挤着,而掉下来的雏鸟崽儿……
每当看到掉落在地上,叫个不停的幼鸟，或长出些许的绒毛,或是看到光溜溜，肉粉肉粉的,张着一张大大的黄嘴吧,肉芽般的小翅膀与伸着脖子的丑小鸭般的容貌时，我就会惊诧着它们的容貌，这究竟是哪个鸟的孩子？它们怎么长得如此难看？
尽管如此，我会用双手捧着它们，将他们带回家，找上一个放牙膏的外包装大纸盒，铺上棉花将它们饲养起来，母亲也会将煮了半熟的小米捞出来，用镊子夹起来，教我小心翼翼的喂养它们……
就这样我每每的，把它们养到一段时间能辨别出它们是那只鸟的孩子之后，往往就会看到又有下一个或两个粗心的鸟儿们的父母丢蛋鸡似的又落下了新的孩子……
如此这般的，童年时光中就有了我替粗心的鸟妈妈们，养了一波又一波的孩子们，最终长到羽毛渐丰时就又将它们给放飞了的许多故事；
其中有些机敏灵光的鸟儿们是给它们起过名字的，飞走了的那些鸟儿们也会偶尔飞回来,近距离的,站在不远处歪着小脑袋，啾啾啾的对我打着招呼，它们也许是回来看我的吧； 我若恰好也发现了它们中的成员，呼叫着它们的名字，那只鸟儿就会毫不犹豫的一下子飞下来，站在我的手心上，而得到了一把小米的奖励……
为此，一位老爸的战友，一次探望我们过后，看到了我养的鸟儿后惊讶不已，还专送给我了一个竹制的大鸟笼子……
记得一年一个大雪后的早晨，屋内的我，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鸟儿的惨叫声，推门出去便看到了房檐下掉下来的一个小麻雀，看到了我，它便挣扎了几下，就立刻惊慌失措的扑闪着翅膀，飞到了光秃秃的葡萄树架上了，起飞的瞬间，雪地上还掉下了殷红殷红的一滴血及两根小小的,毛茸茸的羽毛，那滴血随后就在雪地中散开来，像极了一个一角硬币大小的红梅般的花朵，房檐的砖地上也留下了受伤的小麻雀几处斑斑的血迹……
那是个寒假假期，我刚上小学二年级，那天父亲也正好休息，我就央求父亲要帮我逮住麻雀，好帮它治治伤……
父亲说麻雀生性多疑，很是机警，不容易捕获哦，我说那该怎么办呢？真的就没有办法救它了吗？
父亲说办法嘛自然是有的，那就看你愿意不愿意跑腿儿了，“我愿意”我说……
那天当我冒着厚雪，深一脚,浅一脚的把一个直径80cm的大笸萝给借回来之后，老爸早已准备好了长长的麻绳及一个用来支撑大笸箩的小木棍……
我们把笸箩支撑在葡萄树架下，扫出一块空地,撒上黄黄的小米及鲜艳的红豆,绿豆，把那条长长的细绳下压在雪地里，边走边后退的用扫把又把脚印儿及麻绳的痕迹扫平了……
我与老爸披着一个白床单儿，蹲在十几米的远处静静的观察着……
也许葡萄树架上面那只受伤的麻雀真的饿了，只见它抬起了一只脚,在葡萄树架上横跳了几下，又左顾右盼的东张西望了几次，便迅速的飞到了笸箩下，父亲用食指竖放在翘起的嘴唇前,对我作着不要出声的暗示，待那只小麻雀放松了警惕,吃的正欢实之时，父亲猛的往回一拉缠在手上的绳子，小木棍儿倒的一瞬间，大笸萝便嘭的一下纹丝不动的扣住了小麻雀……
回家后我们爷俩就给小麻雀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小麻雀的左腿骨折了，父亲用一个小竹片儿把它固定好之后，用纱布条缠了起来，并把它放进了宽大的提前放了小米及水碗的竹子鸟笼内……
小麻雀似乎受到了惊吓，在鸟笼内飞来撞去的，把小米与小水碗儿都给撞翻了……
父亲找来一扇纸壳把它的视线与我们给隔开了……
小麻雀不停的折腾着，用力的飞来飞去，竟把腿上的纱布条及轻轻缠绕上去的棉线也给抖散,整开了，午饭后父亲再次给它换了药……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室内一角的麻雀，也许累了，扑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俩又给它换了药，父亲又给它灌了一些温开水，喂了小药片1/4含量的消炎片儿与熟小米……
一进鸟笼的它,又开始恐惧的飞来撞去的，如同得了狂躁症一般……
父亲只好用一块儿深蓝色的,厚厚的斜纹棉布，缝制了一个鸟笼子外衣套在了它的外面，才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在我养鸟的童年时光里,还从未经历过类似麻雀的这种致自己的生死于不顾的叛逆现象；
父亲说这只麻雀的性子太急燥，是不容易饲养的，养好伤后就把它放了吧……
那几天我们都是像填鸭似的给麻雀喂食儿，我们小心的轻握着它，它那双胡椒粒儿般的圆眼睛惊恐的躲闪着，小脑袋左右拧动着，偏移着,一副抗拒的模样，每每都不肯配合……
第三天的早上，给它喂完了最后一次消炎片与小米之后，换了药，我们爷俩儿就提着鸟笼，来到了离我们几站路外的一片长着冬青与黄杨的小树林，掀开鸟笼子的门儿，将它给放飞了……
小麻雀冲出鸟笼的门儿，飞了一小段儿之后便一下子钻进了冬青树的绿叶丛中了……
我问父亲为何这么远放飞呢？父亲说因为这只麻雀是被它别的麻雀兄弟们孤立出来而挤下窝巢的……
自打那次收养过麻雀之后，我从此再也没有养过鸟儿……
也许就像父亲说的那样，鸟儿们喜欢蓝天，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多年过去了，城市的环境也逐渐的不再太适合鸟儿们的生活了，也许那些有着动听婉转歌声的鸟儿们，不得不迁徙到更远的森林深处了……
近年来随着城市大片绿化带的不断形成，环境也慢慢的发生着转变，又看到了小区里成群结队的麻雀们，呼啦啦的从远处飞下来,集体觅食的景象，偶尔也会看到一两只拖着长尾巴的花喜鹊……
在渭河河堤公园的溪水旁，芦苇荡中更是能见到各种南来，北归的水鸟类，禽类们，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大雁，一对对色彩斑斓的鸳鸯……
随着环境的变化，越来越多的鸟儿们又开始回归了这座城市，每天清晨小区的鸟叫声也越来越多了，几年间我又陆续听到了熟悉的布谷鸟，姑姑等及算黄算割的叫声了，偶尔还会看到驻足于窗外空调机盖上的一些鸟儿呢……
随着环境的改善，人与自然和平相处的和谐与美好，正在的一点一点的慢慢回归了……
2024年3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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