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王小嘉耷拉书包，身着一件洗得发硬的军绿色外套，没有扣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件洗得松松垮垮的海魂衫，下面只穿着还不到膝盖的半截裤，十几岁的男孩腿细的让女生都羡慕但不似女生那般无力。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但又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这是他的自我评价，虽然别人都不信。
他回到家一扔下书包就冲到厨房找吃的，父亲跑出租去了，母亲怕父亲赌博总要跟着去，母亲做了饭菜留着给他吃，他嫌麻烦并未下锅热一热直接就吃了。才没巴拉了几口二狗就冲到他家，气儿都没顺过来就忙不及的说：“快过去，打起来了！”他立马扔了碗筷，还把收在自己床底下的那根铁棍拿了出来就和二狗一起跑了出去。
李明伟也是住这片儿的，他比李小嘉大两岁，两伙人一直不对付。今天二狗他们打篮球，李明伟他们那伙人不管不顾也上来打，这边的人顿时就怒了两边就打起来了。他和二狗过去的时候两伙人正打的不可开交，王明伟站在那儿挑衅似的看着李小嘉，王小嘉没说话，咬着牙冲了过去对着王明伟就是一棍子。两边的人都吓懵了，没想到李小嘉一上来就这么黑一棍子，于是两边打得更凶了。
他在外晃了很久才回家。在楼下他就听见了楼上的骂喊声。他就在楼下的水泥台子上又坐了会儿，夜幕正在降临，天还是蓝的，但这个世界已经有点黑了，初夏时分林子里的蝉叫得十分欢脱，亭子始建的年代有些久远了，上面黄色的砖瓦都有些褪色甚至脱落，老头老太太带着小孙子坐在里面乘凉唠嗑来消磨这似乎停滞的时间。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他某些时候有特别讨厌孤独，需要伙伴但不包括现在。突然楼上玻璃碎落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他立马往家跑去，他想如果李明伟他妈如果敢在他家撒泼他不介意再给她头上来一棍子。
他一到就看见客厅那面镜子碎了，他有些难过，他每天早上出门都要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它没了。他恶狠狠的蹬着李明伟他妈，那是个粗壮的中年妇女，但眉眼间透着泼辣，她指着王小嘉的鼻子：“你这个天杀的小兔崽子，王明伟的头就是你打破的，你们全家怎么着也要给我个交代要不然咱们就警察局见！”他父亲王卫国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只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晕并且这一刻他恨不得把那一巴掌扇回去。
“老子怎么教你的，让你他妈别一天到晚在外边儿惹事，你倒好把别人头都打破了，老子让你也试试头破了是什么滋味！”
说话间王卫国找家伙又要来打他，他母亲周美英见状赶紧走过来把他拉到身后，给那妇女赔不是。
“大姐别恼了，他们这些小伙子一天就是打来打去，今天小嘉把明伟头打破了我们会好好教训他的，真是对不起了大姐，明伟的医药费我们家肯定会赔的。”
李明伟的母亲又骂骂嚷嚷了半个多小时才走，母亲和父亲赔尽了不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卑微，原本无时无刻不挺立着的背在这一刻弓着在替他道歉，他看着眼睛发酸。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哭了，他冲出了家门跑了，父亲追了出来吼道：“王八蛋给我滚回来。”而此刻在他鼻酸的刺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二狗他们在亭子了坐着，看见他出来了立马凑上前：“李小嘉怎么还哭了，你爸打你了。”他冲二狗嚷到：“说你是狗眼你还不信，老子这是装的，不然还不得被我爸给打死。”林鹏说：“那个王明伟也真是不要脸，他们自己挑的事现在还把事捅到家长那儿去了，没种。”他看着他们道：“我没事儿，你们也散了回家去吧明儿还上课呢。”说罢二狗一行人也就走了。他一直站到他们都离开自己的视线，他走到篮球堂靠着篮球架坐着望天，天已经黑了但还是有云，今晚月亮真的园的像月饼了样，他突然很想吃月饼，五仁和豆沙的。
贰
又一个夜晚，王小嘉被父母亲的争吵声吵醒，他像一只飘在水面要死不死的鱼鼓着他的大眼睛等着天亮，可清晰听见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咒骂，这种争吵不算很频繁但绝对算不上稀奇。王卫国不仅爱赌脾气还臭，周美英平时并不敢说他，只是一个劲的忍，忍不下去时两个人就一顿大吵，仿佛要把这破房子给掀翻，吵完周美英又开始下一轮忍耐，就这样无限循环。
他在家里总是沉默的，他父母认为他是一个沉默又爱惹事的孩子，但事实完全不是这回事。
他在学校就像从家里跑出来在外边儿撒欢的狗，他从来不觉得上学是受罪，因为他从来不在学习这件事上为难自己，顺其自然就是他的学习法则。上课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睡觉看小说，但考试也总还过得去不算太差，主要是因为他脑袋瓜灵光，还有在考试前他还苦学几天。
学校里有他喜欢的姑娘，班级的英语课代表。
英语课代表叫赵子苏，她母亲就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她父亲则是在高中部教语文。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泼辣，王小嘉写作业最爱拖延，其他课代表收作业时就会冲着他嚷：“王小嘉，你个臭皮蛋，每次就等你一个人，烦不烦啊你！”每到这个时候王小嘉就会发挥不要脸精神，厚着脸皮朝那些小辣椒一般的姑娘逗趣，反正最后这些姑娘总会嘴上骂着，脸笑着，还双手把作业递给王小嘉让他抄。
只有赵子苏不一样，她总是绑一个马尾，不太高也不太低，总之就是刚刚好，走到王小嘉座位前提醒他：“王小嘉，今天中午记得教英语作业。”
王小嘉每次听到这话仿佛就被电流击中一般，心里酥酥麻麻的，他从来不敢直直地看她，只是低着头答一声“好”。然后就会用上课时间把英语课做好。
并且他一个上午都会坐立不安，想到底是自己给赵子苏送过去好呢还是等她来拿？如果送过去要和她说什么话呢？一个上午就会在他的想入非非中度过去。
在班级里也有很多绯闻，无非是谁又收到情书啦，谁和谁看对眼儿啦，还有传闻说他和数学课代表看对眼儿了，因为每次收作业时他们俩都要打闹好一阵。但是王小嘉是肯定不喜欢数学课代表李佳的，他只是觉得有趣好玩而才和李佳耍贫嘴的。
但班级里从来没有他和赵子苏的传闻，有的只是谁谁又给赵子苏写情书了，谁又偷偷给赵子苏表白了，无一例外，全都是单方面的。
赵子苏有点像学校里的小明星，谁都知道她。她长得好看，父母又都是学校里的老师，要知道老师子女是比较容易在学校里受关注，而且她还担任过校园艺术节的主持人，当时王小嘉整场晚会都在看她，根本没有去看到底上演了什么节目。
教学楼旁边有一排树，夏天时候是最好的乘凉处，。
王小嘉和二狗吴跃他们一帮人坐在树荫下乘凉，唾沫星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闪出了钻石般的光彩，他们一伙儿人正吹着牛呢，吴跃说：“我那表舅，在深圳老板发了财，那小别墅住着，还说要让我跟着他去深圳上高中呢！”他话音还未落，就又有人抢着话茬子想要吹下去。
只见叶依然走了多来，她又高又瘦还凹凸有致，好多男生都喜欢她，比如王小嘉的好兄弟吴跃。她像个男孩子一样用手顺着头皮顺了顺自己利落的短发，骄傲地说道：“王小嘉，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吧！”
周围人一听到这些瞬间起哄：
“答应她，答应她。”
“在一起！在一起！”
王小嘉一听这话自然是洋洋得意，且不论其他的，要知道光是其他男生羡慕嫉妒的眼光就够王小嘉嘚瑟几天了。
王小嘉还没来得及答复教导主任就过来了，人还没到骂声就已经传到：“小兔崽子，大中午不午休在这里干什么！”
大家一听就教导主任的声音就像兔子一样拔腿就跑，叶依然跑的时候对着王小嘉眨巴了一些眼睛，王小嘉觉得那眼睛就像小鹿一样。
夏日午后，阐鸣阵阵，微风拂过，树叶轻轻摇晃，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地上，在每一个人身上，少女的皮肤是健康的黄种人的白净，从树叶间穿透的阳光阳光像五彩的水晶一样在她的皮肤上闪闪发亮，王小嘉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晕了。
叁
夜已经深了，一整个下午王小嘉都是在兄弟们的羡慕中度过的，仿佛他已经是叶依然的男朋友了。
窗户开着，月亮挂在绿色边框的窗户框里里好像一幅画，王小嘉穿着王卫国的洗得已经变形了的白色背心卦子，双手枕在脑后，两只脚跷着二郎腿思量着今天中午发生的表白事件。
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叶依然长得也还不赖，要不就和她谈恋爱吧。打定主意以后他就打算睡觉了，刚一闭上眼睛他就蒙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赵子苏！
他坐到自己长长的条桌前的凳子上，坐姿就像一只猴子一般。只是他一躺下去他眼前就浮现出了赵子苏那张清秀温柔的脸。
注意，是眼前，不是脑海里。当闭上眼睛时，要想什么画面总是要用脑子费一番劲儿才想得出来，但若自然而然，不受控制浮现出的画面则是在眼前，这是王小嘉总结出来的经验。而此时此刻，赵子苏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内心是喜欢赵子苏的，但是潜意识里总是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去直面这件事情。他是众人眼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小嘉，是老师眼里最皮的学生，是李明伟眼里打架最狠的人，但他却觉得自己在面对赵子苏时，有些自卑。
王小嘉觉得，像赵子苏那样的女孩儿肯定不会喜欢自己的，她那么好看，那么优秀，脾气还那么好，他甚至觉得他们学校里，他们县城里，没有一个人配的上赵子苏。
想到这里他有些丧气夹杂着自豪之感，丧气的是自己配不上她，自豪的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是那么优秀。
但王小嘉觉得自己家和赵子苏终归不是一路人，还是把能够得着的叶依然先够着吧。
他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头，不再想赵子苏，下定决心明天去找叶依然！
老旧的门一开就要“吱呀”声，王小嘉的父母回来了。
王卫国一回家钻到厨房里去弄吃的，王美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轻点儿，别把小嘉吵醒了。”
房间里，王小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王小嘉还特意梳了个三七分，他瞅着镜子里的少年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帅，背着摩得有些起毛边的绿色书包就朝学校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了吴跃，要知道吴跃家并不住在这片儿。
他看见吴跃了欣喜地跑了过去，一把楼上他的勾肩搭背地走着，吴跃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是有心事的样子，但是王小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吴跃的情绪。
他高兴地对吴跃说：“猴子，我今天要去找叶依然，我以后就事有女朋友的人了。”
吴跃的外号是猴子，因为他长的瘦瘦的小小的，就像一只瘦猴子。但这些都只是青春期男生的眼光，实事上吴跃还是同好看的，眉清目秀，而且又很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叶依然么？”
“喜欢吧！”
吴跃突然吼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做喜欢吧？”
王小嘉一脸错愕的表情，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吴跃为什么发飙吴跃就已经跑开了，他并未多想，只觉得吴跃可能神经病突发，又或者睡了一晚上饿生气了？
要知道，神经粗大的少年根本没有少女的细腻，王小嘉丝毫没察觉到性情温和的吴跃此番怒吼下隐藏着的是他对叶依然的喜欢，是他对王小嘉的嫉妒，是他对自己没有勇气表白的愤怒。
王小嘉在中午的时候把叶依然叫了出来，虽然已经到了夏季的尾巴但空气里都充斥着炎热，皮肤黏黏巴巴，太阳刺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王小嘉就在叶依然的右手边，此刻的叶依然远没有昨天那么自信甚至骄傲，今天她看起来有些不安，就像淋了雨的小猫咪，只有她自己知道昨天的自信都是硬拗出来的，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结果都是王小嘉拒绝了自己。在表白的那一刻，她在王小嘉这里就是去了所有的自信，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让人审判。
他们两个人就在操场绕着圈子，泥土的跑道被触碰就会漫起一些小灰尘，叶依然的白色帆布鞋已经有点脏了。
王小嘉停住了脚步，叶依然也跟着停下来了，王小嘉看着叶依然：“叶依然，做我女朋友吧。”
叶依然的眼睛就像在夜幕中绽放的烟花那样，之一瞬间就光彩照人，她兴奋地看着王小嘉，不住地问：“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哈哈哈哈，王小嘉，你真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王小嘉看着叶依然笑得眯起了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的啊，笨蛋，笑都笑得这么丑。”但此刻他却觉得叶依然的笑容真的很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和他一起笑。
吴跃和二狗就站在操场的入口的拱门下面，本是一个长长的楼，对，就是长长的，但并不高，只有两层，是瓦屋木房，冬暖夏凉，他俩远远地看见王小嘉和叶依然一个比一个小得灿烂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二狗拍了拍吴跃的肩膀，“看王小嘉笑得那贱样，这事儿肯定成了！哥们儿，咱俩也得加油，争取找个比叶依然还好看的，气死那嘚瑟的王小嘉。”
吴跃没答话，习惯性地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就走了。
“你去哪儿啊？”二狗问到。
“回教室！”
“等等我。”二狗也跟了上去。
肆
教室闹哄哄的，干什么事儿的都有，前排有看书的，还有在吃东西的，有在课桌的间隔里大脑的，二狗一脸严肃地走上讲台，拍了拍桌子，又清了清嗓子道：
“大家安静一下，我要给大家宣布一件爆炸性新闻！”
下面的同学起哄道：“拉倒吧你，你能有什么爆炸新闻？”
“哼，听着啊，王小嘉谈女朋友了！”
“谁啊，谁啊？”
“是不是李佳啊，哈哈。”
李佳听了这话骂道：“闭上你的破嘴，你才是他女朋友呢！”
二狗扯了个贱兮兮的笑容对着大家说道：“至于女朋友是谁，你们自己问王小嘉去！”说完就猛跳着出了教室，去找隔壁班找吴跃了。
教室里依旧闹哄哄的，大家都在讨论王小嘉的恋爱事件，只有赵子苏一直在写着作业的笔停了下来，她再也没有办法安心写作业了。
她挺直了背坐着，却又把头低着，在她听到二狗宣布那个消息时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觉得别人都在嘲笑她：“你喜欢别人有什么用，别人都有女朋友了！”但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喜欢王小嘉，她只觉得坐立不安，于是起身离开了教室。
空气里都是夏天的味道，照的人无处可逃。
赵子苏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王小嘉还有他身旁笑得阳光灿烂的叶依然，叶依然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这个穿着有些发皱的白衬衫的乖学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像只小麻雀一样不知道在和王小嘉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但王小嘉的笑容在看到赵子苏的那一刻就凝固了，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一眼赵子苏就把头别了过取，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心虚。
而赵子苏看了一眼王小嘉也就匆匆别过脸去，两人都非常默契地装作没看见对方，但是心底确实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酝酿。
只是从这以后，赵子苏再也没有提醒过王小嘉要交英语作业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王小嘉都好像忘了自己喜欢赵子苏，只是在课堂上看到她单薄又挺拔的背影是心底会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但这种哀伤是不为人知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而赵子苏终究不过是个敏感又骄傲的女孩罢了，她始终以为他和王小嘉之间有一种不需道破的，两人都懂的默契，但终究也是错过了。
最深的遗憾永远都是藏在心底的，但你在错过的那一刻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会是你一生的遗憾。
在我高中时有一个喜欢的男生，并且他的小暗示让我觉得他也喜欢我，但是他最后却和另一个猛追他的女孩在一起了。他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男孩子，我们没在一起过，但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皮肤，长长的睫毛......
但是好几年过去了，我想起他出来美好再无其他的词可以形容。
�z��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