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喜儿难得休假,她在家歇了一日,问候父母,尽享天伦之乐过后,临近回去上班时却抽出空里打电话来约,说是心里有不解之惑,想几个旧同学聚聚以解烦闷。雅致听了当即应允下来了。
说起疑惑,临近毕业这个当儿几个老朋友各自多少都存了些,虽不至于愁眉苦脸但也心下不大舒服。这雅致虽常日里大道理挂在嘴边,心里却着实愚钝,时常劝慰得他人服服帖帖,到了自己的事却是一塌糊涂,心中疑惑想来未必少于喜儿。这下子周边朋友都各有正经事儿忙了,只撂下她一个整日在家无所事事,难免胡思乱想。这一约倒成了解她自己的惑来了。
午时,雅致依约赶至四九新车站,喜儿早已等待多时,巴巴儿望着雅致的来向。两人见了面边叙些家常,边赶着搭公交车到铭飞家去。这铭飞早年动了关节的矫正术,在家里休养了将近一年,现时才可出门走动,时常还觉得有些吃力,未走得几步就汗流浃背。早几次相约时,雅致看他走路摇摇晃晃,心内到底有几分不忍,劝他尽量歇着,各处移动时也多留了几分心防着他磕着碰着了。喜儿呢,忙着打理出行各项事务,嘴里虽也帮着雅致说了几句,不大在意。他嘴里答应着,却还是四下走动半点未见有消停的意思。
半小时后,喜儿和雅致到了铭飞楼下,又等些时候他才下了楼来,刚推开门便笑着说:“这次我就不用带拐杖了!厉害吧!”说着转身到隔离车房想着寄放好拐杖,喜儿和雅致笑着回他:“当真厉害了!”。喜儿走近帮着他打开门,一边打趣他,两人有说有笑,眉目间尽是喜悦。雅致还在原处看他们两个,并不言语,脑袋里想着自己的事。
几番讨论之后三人来到宁城公园旁的咖啡店,店内满客。店家倒是热忱,刚进门就面带微笑地招呼着要替他们另摆桌椅,语气里也带有几分歉意。三人脸皮薄,心里虽觉得先前所找店家并非此家,也不好再走开,便将就着坐下,胡乱点了东西吃着聊着。铭飞虽可四处走动,但饮食还需多加注意,菜单上各色饮品皆不可碰,单单喝着一杯白开水坐着。喜儿看他脸上似有不悦,便逗着他说话,从他的脚伤到她的工作,都细细地说了。铭飞这才些微放下不能享受如此美食之遗憾,眼里嘴边都渐渐地有了笑意。雅致平日里并不爱网上聊天,离得又远因而对近事并不知道得十分细致,况且有些事情她是全然不知的,只插得上三两句话。再者,自进门起,雅致便觉得那桌间走动着上菜的哥哥身材样貌都有几分似她识得的旧人,只恨这木头脑袋总是忘三丢四,这紧要关头却偏偏寻不着眼镜,无处查证,心内闷闷的好不得意。
不时,外面下起雨来,滴滴答答地响。亭台楼榭隐于层层叠叠的绿意之中,过往行人形色却不匆忙,似是极享受这雨。雅致坐在临近店门之处,看得门外水洼时有雨滴落下,溅起涟漪来,圈圈都那般诗意盎然。看着这景象,她心内想起《红楼梦》上觉得颇有韵律的句子,魂儿也跟着游荡到大观园,流连忘返。不知不觉间便呆住了,嘴角带着笑,神态远看去倒像是陷入热恋的小女孩想起心上人时那羞涩模样。
“魂又见‘皇天菩萨小祖宗’啦?”身后传来醇厚男声,眼前一杯橙色饮品落在桌上,水汽凝结在玻璃杯上,杯落之处也跟着湿了。
雅致回过头去,正好对上一双满带笑意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正正就是那不能确定的旧人。她心内行过千军万马,外里还装作若无其事,只脸色藏不住,早已红得和那田里熟透的番茄别无二致。稍稍平复些,她才回话:“原来你说的工作就是在这里啊?怎么总喜欢从背后吓人。”
“怎么不能在这里呢?我看你眼睛往我身上看了好几次,以为你知道了呢!”泽然指指自己的衣服,“后来看你眯了眼才记起你近视,两米开外就认不得人,所以趁着你的单子要送,过来打声招呼。”
“这是谁?”铭飞并不认识泽然,喜儿是识得的,也知道雅致的心思,就向他介绍说:“这是我和雅致去年做兼职时候认识的朋友,叫宋泽然,恩泽的泽,然后的然。做完兼职我就忙着各样事情,都没有时间和他还有那一群朋友聚聚了,倒是雅致和他住的近,时常还碰到几面。”说完转过去和泽然问候:“泽然,这是我和雅致小时一起念书的同学,叫苏铭飞,铭记的铭,飞翔的飞。真是好久不见你了呢!,刚才我去点餐怎么没有见到?”
“哦!我那时可能刚好到厨房去端餐了吧,刚才好忙都抽不出空儿来打招呼呢!是好久不见了,喜儿又漂亮了!”泽然又低头看雅致,嘴边笑容明朗得有些孩子气,假意嫌弃地戳了戳雅致的脑门,说:“哪像你,越活越回去了,都快老大姐了还不知道学聪明点。出门时恐怕也忘了带伞吧!林妈妈又该在家里说你木头脑袋了。”
“哪有,我这次带了呢!只忘了带眼镜而已。”雅致听出他语气里略带嫌弃,也来不及分辨真假,就急忙忙地在白色帆布袋里翻出折骨伞来解释,生怕在他眼里落了个丢三落四的坏印象,虽则这印象怕是早在相约游厦门那次就有了,多少也要挽回些,毕竟是放在心头的人。
“是吗?这雨恐怕还要下很久,那你们三个人够用了吗?不够的话我就拿了我的来,我晚上才下班,那时应该雨停了。”泽然看了看喜儿和铭飞,见两人都笑着摇头谢绝,他又打趣雅致:“别玩太晚了,林妈妈要生气担心的,我下班了要是时间对得上就一起回去。”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分寸的。”雅致知他关心,心花怒放嘴上却傲娇。
“泽然放心,我们不会玩太晚的,毕竟铭飞腿上还有伤,要早些休息的,我也要赶着晚车回去江门明天还要上班。到时雅致送了铭飞到他楼下,就让她来找你好了。你们一起回去也有伴。雅致时常跟我说,你们常讨论小说,颇有趣味。”喜儿说这话时,不看泽然反倒盯起雅致来,“雅致你就和泽然一起回去咯,跟他说下小祖宗是个什么模样。”
雅致知喜儿有心打趣她,笑而不答,伸手去玩弄那饮料的吸管。
店内忙碌,泽然也不好再多闲谈,笑称不过逗雅致闹着玩,又交代了雅致下班时间和碰头地点就回去做事了,再无暇来。
铭飞见雅致和泽然举止之间亲昵非常,又听雅致说话一改先前冷淡之风,热烈之间又有几分胆怯,心内早已察觉几分,听得喜儿这一番话,就更确定了,怒气醋意并发只不好在公众前发作,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和悦。
雅致自那年初见至今眼里心里装的都是泽然,巴不得现在就是晚上回家之时,想和他说说下雨时想起的句子,想听他讲工作上的趣事,也想说说自己心里的疑惑烦扰讨个建议,顺带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往后打算,好制造多些见面聊天的机会。单单在他身边呆着也是幸福的。她哪里还看得见铭飞的不悦,只喜儿留意到了,怕坏了这聚会,连忙又转到别的话题上去,再不提泽然。
无奈喜儿再努力,也敌不过铭飞的失落,更挽不回雅致放在泽然身上的心思,气氛大不如前还更有冷淡之势。她心里也不好怪泽然,只得闷闷地搭车回去了。
雅致叫了车,准备送铭飞回家,就折返来等泽然下班一起走。车上铭飞看着雅致,而雅致一直看着车窗外不断流动的风景。他试图打开话题,想打探她和泽然的故事又怕雅致厌倦他八卦,只得问得隐晦,旁敲侧击地问着泽然的事情,诸如学业住址爱好之类。雅致没有多少心机,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去一根筋到底的,三两下就将事情全交代了,就只那句喜欢太羞涩说不出口,也顾及铭飞从前的情分不好在他面前表露,可每当念及泽然这个名字时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骗不了人,亦如利刃刀刀直中铭飞心内,只她不晓得。天底下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傻的人了?
到了楼下,两人道别,铭飞仍想留她多一下,说:“我妈妈煮好饭了,不如你也上去坐坐吧。”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约齐了人再一起吃吧,人多吃饭才高兴。”
“不吃饭上去歇歇脚也好,你都走了一下午了,也该累了。”
“不累,我真有事,走了哈!”说完就转身要走。铭飞腿伤不方便,没拉得住她,就只看她走,看她走到别人身边,眼睛发光地仰望着祈求着别人的垂怜。他叹息道:“还是个孩子,总该受些伤历些事才能长大。恐怕我亦是陷在迷局的人,不比你清醒多少。”
这边,雅致早已匆匆来到泽然打工的咖啡馆附近,想进去坐着等,又怕他见了觉得自己太缠着他,见雨也下得不大就在四周转悠,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她才进去,却找不到泽然,问其他人才知道他们三个离开不久他匆忙接了个电话就告假回去了,雅致只得自己回去。
华灯早已升上,各处灯红酒绿,人们或三两成群,或成双成对,说笑谈天好不欢乐!雅致走在其中,心里难免失落寂寞,因而颇有微词,转头又为泽然开脱:“或是有急事也未定。他下午还拿自己的伞给我怕我淋着,可见在他心里我也并非毫无位置。”
至晚间,泽然才来了短信道歉,说是家里有急事来不及告诉她就回去了,还问了她平安,又说了些不打紧的闲话就各自睡了。
梦里却还见面,鼓浪屿的夕阳照在泽然略带忧郁的侧颜,和那灿烂晚霞相辉映,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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