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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人生总会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来一记最狠的迎头痛击。
一切都猝不及防。
陆陌青在院子里长长呼了一口气，哈气变成浓雾在空中挤成一团，然后飞快的消失。
原来林小言的家里并不是很富裕。
自从林父不是镇长之后，其实一直以养鸽子为生的他，好像就失去了当年的风度和英气，变得有些穷困起来，加上林小言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老需要拿药吃，还要供养林小言的大学学费，虽然林小言一直在打工，但学生时代的收入毕竟还是微不足道的。
院子里，木质的鸽子窝整齐有序，打扫的很干净，只是里面的鸽子都不见了。
陆陌青忽然感觉很奇怪。
他记得林小言说，她父亲自从潦倒以后，就把所有的信心和信念都寄托在鸽子身上，整天想着如何能养好鸽子，甚至有时候半夜有动静他都随时起来去查看。
但这些鸽子怎么忽然见都不见了，难道是林小言父亲要离婚，所以早就搬走了？
于是他回到屋里。
林小言好像情绪稳定了一些，柴佳正安抚着她的头发。
他问林小言：“小言，离婚这件事，是早就提了，还是今天才？”
林小言抽泣了一下，然后颤声说：“最近，他们老吵架……但都没有提，今天忽然就……”说完，一串泪珠又滑落下来。
陆陌青又问：“那你父亲的鸽子，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柴佳在一旁说：“你就不能消停会，你老问问题……”
陆陌青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鸽子都不见了？”
林小言说：“爸爸生气的时候，摔了东西，然后……把鸽子放走了……”
“放走了？”陆陌青忽然更觉得奇怪。
如果是离婚分居，怎么会把如此珍爱的寄托给轻易抛弃？
还是说，吵架中有什么事情是让他舍得放下一切，包括他的家庭，还有他的精神寄托？
陆陌青还是回家过年去了。
尽管他拖后了好几天，但对于林小言的事情，他和柴佳能做的也就只有陪着安慰她而已了。
既然离婚已成定局，与其继续痛苦，不如去想想，以后是否还能有机会复合他们的感情。
林小言的父亲搬了出去，只带了一点点行李，林小言和房子都给了她母亲。
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一直没有回来过。
林小言的母亲，直到离婚后的第三天，情绪才稳定下来，然后她才陪着母亲谈心，知道了母亲原来一直身体虚弱，是肾不好。
接着她才知道，母亲一直瞒着她的，其实是已经很严重的尿毒症！
不过还好的是，已经刚刚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可以做移植，而家里的积蓄都留给了母亲，也有足够的钱来做手术。
或许这是对林小言最大的安慰了吧。
但她又忽然想起，父亲的离开，是不是因为病症，感觉母亲变成了拖累？
难道他就如此狠心？
冬季里，也有温暖的阳光。
林小言站在冬日的阳光下，也长长呼了一口气。
母亲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这颗肾足以撑十来年了。
十年，还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做很多准备，未来，或许是光明的。
林小言忽然又想起了父亲。
父亲就连母亲的手术也没有来。
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她忽然觉得，父亲或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完美，或许他只是个狠心无情的男人。
可是她错了。
陆陌青和柴佳来找林小言，告诉她，她们找到了她父亲的住处。
林小言有点不想去，但还是去了。
那是一栋很简陋的小楼，锈迹斑斑的楼梯，斑驳的墙壁，还有刷着绿漆贴满开锁广告的防盗门。
陆陌青和柴佳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这里。
陆陌青上去敲门。
门开了，门后站着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他隔着防盗门问：“你们找谁？”
陆陌青回答过之后，那个小伙子答应了一声，然后问：“这位姑娘是林镇长的女儿吗？”
林小言说：“我是，我父亲住在这里？”
小伙子打开门说：“你们进来说吧。”
林小言的父亲并不在这里。
确切的说，是曾经在这里。
这个小伙子叫戴河谦，以前他的父亲曾经收到过林小言父亲的救济，所以与他认识，后来他父亲的病去世了，他在这个地方没有依靠，是林小言的父亲给他租了这间房子，让他暂时住着。
林小言问：“那我父亲去哪了？”
戴河谦脸上有点伤感，他摇了摇头说：“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里了？”
戴河谦没有说话，他取出一个信封交给林小言。
林小言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看到了熟悉的父亲的笔迹。
“小言，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这封信。或许你看到的时候，已经把我快要恨死了吧。很抱歉，不能再继续照顾你和妈妈。”
“那天我们吵得很凶，把你吓坏了吧？我如果不这么做，妈妈不会同意离婚的。如果不同意离婚，不让她恨我，她就会一直忍着不去做手术，因为她也知道，我养鸽子也还需要钱，家里的积蓄也就那么多。”
“我最了解妈妈，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姑娘，现在有点固执，都是因为爱。你知道爸爸妈妈身体都不是很好，但你或许不知道妈妈得的是尿毒症，需要肾源，却一直没有合适的。而爸爸的病，已经药石无医了，这就连妈妈也不知道。”
“但所幸我还有两颗健康的肾，医生说夫妻之间肾源相合的可能性很大，我去检查过，的确如此。所以我就私自下了决心，对不起，让你们伤心了。”
“爸爸没有本事，现在只会养鸽子，但妈妈还会很多事情，也很会照顾你，相信你们会过得很好。”
“小言，你要听话，好好照顾妈妈，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需要学会去承担。不要再难过，爸爸一路上都很好，只希望你有一天，不再恨我。”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美好的时光本来就短暂，小言，一定多抽时间来陪陪妈妈。”
“来世再做你的父亲。爱你。”
林小言的眼泪喷薄而出。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看上去儒雅的父亲，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牺牲来。
或许她永远无法理解父母之间复杂的情感，或许没有人能理解。
只有父母可以。
有时候，生活就需要用残忍来达成美好。
你看到的美好背后，或许就隐含着你不知道的残酷。
所以，珍惜眼前的美好，才是对美好最好的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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