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青春》里有句台词:“我们最终都要成为我们曾经讨厌的那种人。”类似的话大张伟也说过:“你们现在讨厌的人,就是你们长大的样儿。”那时《致青春》尚未上映,绝对谈不上什么抄袭疑云。我甚至情愿大胆相信,这句话是大张伟的原创。
花儿——这支已经解散八年的乐队,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媒体口中的中国第一支未成年乐队?曾经的朋克小少年?还是火遍大江南北的神曲《嘻唰唰》《穷开心》《倍儿爽》的演唱者?染着五彩头发穿裙子唱歌的非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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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很暴露年龄、或者更严谨的说,是个暴露听歌年代感的问题。同意后两个答案的人肯定不少,但如果你对前两个答案有那么一点点认同,十有八九,你是接触过花儿乐队2005年之前专辑的人。
花儿这支乐队,成立得很早,转型得太快。
1998年,花儿乐队成立,主唱大张伟、鼓手王文博、贝斯手郭阳的年龄分别是15、16、20岁。再加上后来进棚录音时招的和张伟同岁的吉他手石醒宇,大概除了贝斯手这个默认被忽略的角色外,确实称得上一只“名副其实”的未成年乐队。
1999年1月,乐队发布了第一张专辑《幸福的旁边》,专辑歌曲《破灭》(又名《消灭》)被莫文蔚翻唱,5月在新乡万人体育场和崔健同台。2000年乐队上了《华尔街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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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时报》将花儿乐队描述成朋克范十足、叛逆不羁的摇滚少年。其中摘选了《放学啦》和《向我开炮》两首歌的歌词。
《放学啦》是一首吐槽学校生活的歌。每个小孩在迈入成人世界前都必须经受学校的关卡,每个长大的成年人或多或少都有着关于学校的煎熬记忆。
这首歌的主题简单到了极致,一个饱受学校生活折磨的“坏学生”,一直碎碎念期盼着下课铃声的到来。
歌曲里没有什么一分为二辩证全面的客观评价,这里的学校恍如地狱,充满了恶意,歌曲开头大张伟就絮絮叨叨地唱道:“在学校中感到了压力,同学们在互相地打击。面对着你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花儿乐队——《放学啦》
我们都耳闻目睹过那些喜欢向班主任打小报告的告密者,也都经历过一次次考试分数出来后同学间的互相攀比,校园这个看似单纯美好的环境里,充斥着太多的人情冷漠和恶性竞争。
然而这并不足以概括这首歌的全部,这首歌剩下的四分之三的内容,基本都在表达自己对学校教育的失望。“我们在这里学到的东西,让人们看上去不会欢喜。谁也不知将来会到哪里,怎样才算是活得有点儿意义。”于是“希望那铃声快点响起”,“希望能快点儿离开这里”,因为“这里得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然而,离开后我们又能去到哪里呢?学校外的世界真的更美好吗?这些都是歌词没有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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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开炮》是一首短小的歌曲,全长1分54秒的音乐里,重复着这样一段唱语:“寂静的夜里我睡不着,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喧闹。掩饰的机会我找不到,因为我已经习惯了依靠。手上的牙刷与肥皂,都在我的脸上狂奔跑。不管明天美不美好,只要你爱我就请向我开炮。”
年轻就是资本,青春有权任性,或许只有这些荷尔蒙充溢全身的楞头小子,才能不去计较旁人口中的伟大抱负,不去思考什么明日的宏伟蓝图,拒绝遮遮掩掩,放弃羞羞答答,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冲动。
然而放肆之后是更深的迷茫,欢乐散尽留下更深沉的悲哀。“我已丧失了感觉,就在瞬间我发现:风开始呼啸,雨开始咆哮,我看到了一切。风开始呼啸,雨开始咆哮,像以前。”无前奏的开唱,明快的鼓点,干净利落的编曲与歌词相当益彰,传达出坦率真诚的人生态度。
由于叛逆形象的塑造倾向,《华尔街时报》的文章主要提及的是《放学啦》《向我开炮》这类情绪化的歌词。叛逆的朋克风确实是这张专辑不可忽视的亮点,除了上文提到的几首外,里面的《稻草上的火鸡》、《破灭》都是难得的朋克佳曲。
不过,这张专辑也不尽是这类愤激的控诉,还有一些温和可爱的小忧伤歌曲,比如专辑同名曲《幸福的旁边》。
至今难忘大张伟对歌名来源的解释: “那时候我有一同桌,当时他交了一女朋友。他每天都跟我说他很幸福,然后我就觉得我就在幸福的旁边。”
抛却这个可爱的小故事,这首歌的基调其实有些消沉绝望,“掩饰着现实的空间,梦想离我还很遥远”,“我曾经相信的一切在岁月中不停改变”,“我曾经感动的誓言在风雨中早已不见”,“现实的一切掩饰着在意和欺骗”,以为可以得到幸福,然而“自己却一直在幸福的旁边”。大张伟略为慵懒拖沓的唱腔,和歌词的颓废迷茫感,非常搭配。
《歌声传奇》大张伟后台大曝料同桌的你,身处幸福的旁边
这张专辑中的《静止》也是一首和寂寞、爱情等元素有关的歌,这首歌可能许多人会更熟悉一些。
如果说《幸福的旁边》这张专辑表达了很多人生思考时的愤激和迷茫情绪,显得比较沉重压抑。那么花儿乐队2001年12月发行的第二张专辑《草莓声明》主题明显更为轻松愉悦,同名曲《草莓声明》和歌曲《有颗炸弹送给你》《管不着》都比较任性调皮,《青少年俱乐部》《Party Song》等歌曲则明显充斥着青少年聚会的欢乐气息,《糖》描述爱情的甜蜜。和上张专辑相比,这张专辑的流行元素更为凸显。
有颗炸弹送给你-花儿乐队<草莓声明>
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因为他们填补了当时华语摇滚青少年题材的空白。
就像大张伟说的,崔健唐朝黑豹都挺好,但“他们唱的都是大人的事,我们听不太懂”。花儿乐队的歌词都是与青少年息息相关的生活经历,诸如厌学、失恋、寂寞、迷茫,可以说是一种青春率性的歌唱态度。
《华尔街日报》的文章里,美国娱乐网站主编说过:“如果有更多拍摄录影带和公开演出的机会,你将能看到每一个中国孩子穿上花儿乐队的T恤衫唱着《放学啦》。”
可惜这样的花儿,最终还是换了一种绽放的方式。这本身谈不上什么对与不对,也论不上什么好与不好,只是看到前后风格的反差对比,难免引人慨叹。
背后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年少轻狂,登高跌重。
花儿确实曾经活得很牛逼,1998年在北京“忙蜂”首演后,他们把圈儿里人给震了,丁武给他们调过效果器,郑钧和他们玩儿过台球,那时候大张伟走哪儿都贼得瑟。
但也没过几年,2003年跟“新蜂音乐”解约后,他们一下子什么都不是了。
舍不得放弃音乐梦想的大张伟,又像小时候一样,看着爸妈辛辛苦苦早出晚归摆摊养活自己。乐队其他成员的经济状况也不好,大家背着官司,活得很艰辛。
大张伟说,当时他发誓一定要赚好多钱,让爸妈随便花。
然后他们开始研究榜单、研究走红,就有了2005年专辑《花季王朝》里的《嘻唰唰》,就有了今天大多数人比较熟悉的那个花儿乐队。
大张伟自己谈起《嘻唰唰》时说:“这歌儿没摇滚声,有钱声儿。”但他特别骄傲,觉得爸妈可以不用再起早贪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地去摆摊,上节目的时候,他特自豪地说:“现在我们家东西都是我买的。”面对生活的磨折,承受现实的压力,他不再固守那颗朋克初心,却终于做回了一个能养活自己和父母的“孝顺小孩”。
你可以骂他们无耻爱钱精神腐朽,但大张伟说过一句特别让人无言以对的真相:“我们也要吃饭”。真正穷过的人,大概都会懂这句话的含义吧。大张伟坚持一定要转型,他说自己如果再继续唱摇滚,不是转行就是得疯了死了。
所以花儿转型了,2005年的《花季王朝》,2006年的《花天囍世》,2007年的《花龄盛会》,2008年的《摇摆摆》,以一年一张的速度规律稳定地生产专辑。朋克花儿死了,神曲花儿活了。成军十一年的花儿,历经浮沉,最后以各种魔性动图活在了人们的聊天表情包里。
但我还是不想黑花儿。每次听到前两张专辑里那些青涩率直的少年声音,每次想起大张伟早年时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年他们携手吃过的那些苦,再多的无语也化成了唏嘘。毕竟花儿,曾经很真诚地朋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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