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ip营打卡第11天，2438/24361
文/南驰
整个待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穗子的哭声从厚重的被子里传出来，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沉闷的厚重感。这声音从被子塑造的小空间里不断地溢出来，沿着床垫的边缘，像是一道小型瀑布似的掉落在地上，又在地面上缓缓流淌向更远的地方。
每一位试图安慰她的医生，脚踩上这道悲伤的河流里，都像是被禁了言，满肚子想要安慰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任凭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它们倒出来。
今天医院小花园发生的事情，就像长了脚一样地疯跑着，就连一大早就呆在待产房隔壁诊疗室的她们都知道了，而且这个故事还像模像样，清洁精彩，简直可以当成是一场电视剧了。
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像鸵鸟一样躲起来的女人，她们心里也清楚，这样的委屈，着实需要彻底的、不被打扰地痛哭一场，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释放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不甘。
听着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诊疗室的医生护士们不知怎么的，就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护士服从诊疗室的门外走进来，笑着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径直穿过和待产室相连的玻璃门，走到了胡穗子的旁边。她把手上拎着的纺织布袋子放到了一旁的矮柜上，一眼看过去，不知道装了什么。
她拉着凳子坐到了那窝耸起的被子旁边，朝着被子敲了敲，语气轻快，“妇幼就是这点不好，凭什么不让家属陪着。小穗子，别哭了，当心待会儿没力气了哟～”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勉强止住哭声的穗子掀开了被子。她的头发凌乱，别在耳朵上方的发夹跑到了头顶，额前有几缕头发沾了汗液打成几绺贴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红肿着，脸上泛着一股潮湿，不知道是眼泪还是热汗。
虽然是冬日，但在被窝里捂久了还是会有闷热感，再加上哭的累了，穗子的脸上红红的。此刻，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她，正大口呼吸着四周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清凉的感觉一路顺着她的喉咙充盈满整个胸腔，她觉得舒服极了，人也跟着慢慢冷静下来。
“你是……”穗子觉得眼前这个小护士眼熟的很，可却又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她。见她这么热络地叫自己的名字，她难免有点不好意思，眼睛也不敢直视面前的姑娘，只好将眼神停留在她背后的显示器上。显示器屏幕上，好几条波形线在有规律地起伏着，还有一个数字，数值一直在30左右徘徊着，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显示器旁边接了好几根线，其中一根就连接了她指头上的夹子上。
“早上咱们还见过呢！想起来不？在张医生的门诊室里，我还被你婆婆……”看见胡穗子的眼睛闪了一下，女孩不敢接着说了，悄悄吐了吐舌头，“……骂了呢……”
这个年轻的女护士，就是小于。
自从早上莫名其妙被李瑞英说教了一通，又在窗台上看了那一出好戏，现在的她，和胡穗子基本上是站在一条战线上，再加上她和张秀娟关系不错，所以听了张秀娟的吩咐，特意过来照护穗子。
胡穗子决定眼前的姑娘可爱的很，嘴上微微扯出了一个笑容。
小于看见她笑，也跟着笑，“你叫我小于就好啦！张医生让我给你送点鸡汤来，你快趁热喝了。我们医院什么都不好，就这口鸡汤最得我心。这都十一点半了，你折腾了一早上，又没吃中饭，这可怎么行！”
“谢谢你啊，这么点小事儿还要麻烦你，本来应该我家里人来做的……”说到家里人，穗子伸手按亮了枕头旁边的手机，一个电话也没有。呵呵……这就是她的家人，门外的李瑞英估计早就给她的好儿子打电话了吧，可是呢，这位好丈夫，此刻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自己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洋娃娃，玩腻了，利用干净了，就弃之不顾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小于，我的……家人呢？”
“家人？哦，你婆婆在外面呢，张医生给你安排了病房，正带着她办手续呢。“
穗子的眼神暗了下来。
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姑娘，多像从前的自己啊。从前的胡穗子不也是和她一样爱笑吗？还笑得没心没肺，笑得地动山摇的呢！可现在呢？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呢……
好不容易排解出去的悲伤又重新席卷而来，吞没了她。为什么在自己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一个刚刚和自己激烈争吵过的婆婆呢，那个男人……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可穗子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另一个选择，“就……没有别人了吗？”
小于一脸天真，“别人？什么别人？”
“没，没什么。”说完，腹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虽然不知道胡穗子怎么了，但小于的心里莫名地觉得自己一定说错了什么话，看着胡穗子的痛感缓过去了，赶紧岔开话题， “刚刚阵痛了吧？教你个小妙招，”说着转身敲了敲身旁显示器上的数字，“你看这个，数字越大痛感越强，等到了100的时候，就是超级超级痛了。到时候，你要是想喊就大声喊出来，这里的医生们都是老油条了，才不会在意呢！对了，要是你觉得无聊了，就看着这个数字，要痛之前你就提前做个心理准备，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谢谢，你对我真好。比我……都好。”虽然胡穗子故意将“婆婆”两个字咽了回去，可小于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豪爽地拍了拍穗子的肩，“别想那么多了，这不是还有我们吗？你快把鸡汤喝了吧。对了，袋子里还有几块巧克力和红牛，生孩子的时候应该用得上。”
小于起身将鸡汤端出来，顺便用嘴吹了吹，将碗送到胡穗子的手里。待穗子接过，她又转身到矮柜上找勺子，用纸巾擦干净后，连人带勺子一并凑到穗子身边，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要好好的哟，不然怎么照顾我们未来的男子汉呢？”
“男子汉？”穗子的眼睛一亮。
小于站直了身子嘿嘿笑了两声，小声说道，“我找之前给你打彩超的医生问过啦，是个男孩。”然后放大了声音，“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哟～”
说完便往玻璃门走去，临要离开的时候，小于调皮地转了个身，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朝着胡穗子比出一个“嘘——”的姿势。
胡穗子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儿啊！婆婆李瑞英一口咬定的女娃娃忽然间就变成了男孩子，要是她知道了，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呢。
可就在这时，蛰伏在她心里的小人忽然跳出来，浇头就泼了一盆凉水。“高兴？你觉得她高兴得起来吗？盼了那么久的大孙子，结果跟了你姓，她不生气才怪呢，还会高兴？”
穗子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小于离去的背影，侧身将没喝完的鸡汤放回了矮柜上，拿过了手机，拨通了母亲王海青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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