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爷爷的乡游

作者: 6cbb5c2f1c6c | 来源:发表于2018-02-21 16:01 被阅读147次

    文/靖

    在经历过几日寒冷到极致的温度后,庭院终于被大方地洒下了罕见的暖阳。我看到此副场景,不由得一个淡淡的弧度出现在嘴角。

    伴在我身旁,两鬓发白的是我的爷爷。他正在用遥控器来回切换着电视台,在他的操控下,电视像一个旧电影放映机,每个频道也就只有一个图片的展示时间,液晶电视就这样霎时间变得充满年代感起来。逐渐暖和起来的温度配合上这“旧液晶电影放映机”,全身慢慢被一种名为“慵懒”的藤曼缠绕着,渐渐爬满全身,整个人仿佛正在向树懒退化。

    啊~~~我冷不丁地打了一声哈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哈欠太过于拥有穿透力,以至于影响了“电影院”的秩序,爷爷停止了放映,轻晃着回过头,如同庭院里的老柳树,在微风里缓缓舒展着。他眯着眼睛看向我,脸部上的皱纹集中到两眼间,看起来就像是四座大山两两夹着两个月亮一般。我配合着脸上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用手挠了挠头,此刻我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像个无所适从的小孩。爷爷双手弯曲支撑着大腿站了起来,动作并不灵活,但也不吃力。

    脸上带着熟悉又和蔼的笑容看向我说到:“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想把全身的慵懒从头部顶出去,在完成这个动作的过程中还顺带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好”字。

    爷爷进屋换上了厚衣服,围上一条黑色围巾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配合脸上的棕色眼镜,站在那里,一股浓浓的五六十年代的学者气息扑面而来。此刻,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那时,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某个学堂里正传出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位历史老师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两指间夹着一根粉笔,站在讲台上,像一座伟岸的大山,屹立在那,正激情澎湃地对学生们讲述着在历史长河中发生的一点一滴,时不时穿插着回忆自己曾经在部队的故事,学生也都在台下津津有味地听着,双眼中充满了这个年纪对一切事物该有的兴趣,师生间温馨就这样渐渐在空气中蔓延,渗入所有人心里。时间悄悄地躲在云端,生怕是打扰了他们,随着风,飘向了那遥远的未来。

    “走了喔。”爷爷在屋外喊道。

    爷爷的声音像是一阵风波,将我脑海里载着幻想的泡泡吹向了寻不到的远方,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啵、啵、啵,有节奏的破开。我回过神来,伸头望向屋外。爷爷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半弯着放在胸前,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头微微抬起,将目光拉向远方的天空。是你吗?山间细细刮过的清风;还是你?昨夜没有枕着月儿入眠的流星,将头顶这片蓝色的玻璃擦到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让暖阳得以在这寒冷的冬日,肆无忌惮的洒在这片土地上。爷爷缓缓将烟递到嘴边的位置,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过了半响才从口中淡淡地吐出。在抽烟这个短暂麻痹过程中,人,是在回忆吗?还是在忘记?烟雾在爷爷慈祥的面容前卷了几圈,渐渐朦胧,最后透明在阳光下。

    “来咯。”我用着店小二吆喝的语调向着屋外长喊了一声。

    迈着轻快的步伐,我像个小跟班一样跑到爷爷身旁。看着爷爷,我的眼光中带着些许痴迷,心想:“嘿嘿,你年轻时当历史老师的样子肯定是那样的吧。”伴着暖阳,我们出发了。

    庭院里的老柳树静静挺立着,是在回忆吧,自己某个时节,那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样子。

    路上,我们碰到了几位村里的人家,爷爷都和他们互相表示了问候,虽然并不是邻里,但彼此之间却都十分熟络。这时,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钢筋水泥筑起的寒冷似乎渗入了空气中。街上,每个人在自己的周围建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在推开一切是非之时也阻断了来往。即使是邻里,之间却如同隔了十万八千里,可惜,我们都不是孙悟空,也没有那筋斗云,越不过那高山,更穿不过那火海。大家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相互之间似乎就缺乏了这样一种联系。也许正是因为田园中有此番淳朴的人文气息所在,所以文人雅士才会那般向往归隐于此吧。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此刻,让人与之共鸣的,莫过于陶渊明的这两句诗。

    不觉间,我们来到了后山。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如地龙般盘在此处,默默地守护着这座大山。

    阳光从山的边缘斜斜照射过来,将这座山切割成黑白分明的两层。向下望去,是一片片相接的田野:有些土壤刚被翻新,被人们埋下一颗颗承载着希望的种子,透着属于土壤的棕色;有些上面种满了绿油油的蔬菜,在大地的滋润下茁壮成长,透着属于生机的翠绿;边缘处,散着一些泛黄的杂草,在这里默默经历着荣枯,时光的变迁让它们也成为了这田野一部分,像群守护者,透着属于温暖的淡黄;其间,依稀有几个勤劳的人儿在耕作,像是丹青妙手的画家在画中点缀的几笔。远方的山脉一直绵延到田野的尽头,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片田野与世隔绝,划出一片属于这里村民的世外桃源。

    爷爷在两棵树前停了下来,说道:“你看,这两棵是我们家的橄榄树。”话音刚落,爷爷将右手手指放在两棵树间左右地比划了一下,动作略带僵硬,有点像在干玻璃上摆动的雨刷器。其实与其说是在向我示意是哪两棵树,反而更像是在向那两棵树打招呼,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两棵橄榄树生长在一层隆起的小土丘上,周围遍布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看起来像是一个绿色家族在这里生活着。我往橄榄树靠近了一些。两棵树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粗壮的树干斜着向上生长着,像是插入这里的一把利剑。树枝向外伸展着,从远处望来,似乎有一把翠绿的伞撑开在这山路的上方。

    我侧脸看向爷爷,一个或深或浅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很久以前是否有过这样一个男孩,倚靠在橄榄树旁,在闭眼感受凉风轻抚间,便度过了一个盛夏。

    阳光被树叶间的间隙揉碎在山路上,风轻轻吐息,树叶跟着节奏摆动,地上的光圈也随之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像是一个个调皮的精灵,在这山间舞动起来。

    山路的尽头是一个分岔口。继续向前是一个村庄,但是人户并不多,只有依稀的几家房屋坐落在那,看起来更像是无意间被遗落在此处的珍宝。旁边则是一条上坡路,一棵看起来十分久远的古树立在坡顶,古树下传来了几位老人交谈的声音。我跟着爷爷随声走了过去。

    爷爷见了他们果不其然的,彼此之间都十分熟络。我打了声招呼后也在一旁坐了下来。此刻,古树下三位老人正在慢条斯理地交谈着,从那个年代跨越到这个年代,从那个世纪告别到这个世纪,时光似乎也因此渐渐凝固,变得不再急切起来。一言一语中,一位去世的故人突然加入到了他们的话题中。

    爷爷将身体向后贴靠在了椅背上,头微晃了一下,问道:“XXX是已经去世了吧?”

    “是啊~,走了很久了。”一位带着眼镜的老人家拉长了声音说到。

    另一位老人家抖了抖手中的烟灰,侧脸看向别处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又在抬头之际将烟雾吐向了远方。

    古树随风摇了摇枝叶,作出沙沙的声响。是否多年以前,他也曾在这样一个温和的早晨,在你繁茂的枝叶下讲诉着,讲诉着那只有你和他知道的故事?

    每一段回忆就如同落入脑海中的一颗石子。长时间没去记起,他会在你的脑海中越沉越深,但终有一天你再将它拾起之时,它依旧会在你的心中激起一阵波纹,让你再次感受着那时的感受。

    短暂的沉默后,古树下又继续了他们的娓娓而谈。也许这种生活态度才是最好的吧:坦然面对过去,活在当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已经开始泛起村里人家烧火煮菜的柴火味。大家都起身,向彼此告了别后,相继踏上了归家路。看着他们,总有种浪迹天涯的侠客聚到一起,然后又相别于江湖的味道。

    眼眸的,是屋顶袅袅升起的炊烟;
    鼻息的,是乡里纯纯散发的清香;
    耳畔的,是爷爷喃喃道来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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