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男人的爱情自白

作者: 木呓 | 来源:发表于2018-04-02 22:07 被阅读956次
    文/木呓

    01

    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是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而小樱既是我的明月光,也是我的朱砂痣,遗憾的是,十年过去了,我依然没能实现当初娶她的诺言。

    十年,仅仅是从口中讲出这两个字,便觉得一段漫长的时光从眼前滑过。而我的十年,小樱的十年,以及林清的十年就这样无声无息,又无比沉重的过去了。

    要怎么拼凑出整个故事的全貌,才让我们三个不至于那么狼狈。

    就从十年前那场车祸说起吧。

    02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午后,北方的天蓝的一片纯净,邻居家的狗趴在楼下哼哧哼哧的吐着舌头。

    而我同林清却一点无法感受到这日子的美好,正在继续着我们不知道多少回的吵架大战。说是吵架,也只不过是她在那边声泪俱下的哭诉,而我坐在沙发上,闷声不语的抽着烟,茫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也想不起我俩为何会走进婚姻。人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对两个没有爱情的人来说,婚姻又是什么呢?

    那是我们结婚的第八年,有一个可爱的5岁女儿,我虽然逐渐觉得忍受不了眼前女人的歇斯底里,却总是在想起女儿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还是鲜活的,这段婚姻还是有意义的。

    林清见我不理她,猛的过来推了我一把,我一时不平衡,跌坐在沙发里,忽然觉得烦躁,前所未有的烦躁,还带着些许绝望。那短短的几秒钟,离婚这两个字在脑海中迅速的重播。我迅速坐起来,继而觉得气场太弱,便站起来,林清一下变得渺小。我望着她,定定的说,我们离婚,现在立刻马上。

    林清没想过我会是这样的反应,以往不论她怎么吵,我最多听不下去的时候摔门而去,我们的婚姻有过好的时候,也不知从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但离婚这两个字却是第一次出现。不仅是林清,说出来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有些惊愕。不过我很快便回过神来,甚至心底有些许轻松的感觉。

    林清红着眼,瞪着我说:“你想好了,你确定”口气中有疑问,也有些许威胁的意味。

    我看着她,淡淡的说:“林清,我确定,我们俩在这段婚姻中都太累,太不开心了,我不想继续下去。”

    林清指着我狠狠的说,好,林宇宁,你······

    然后便说不下去了,又或者时至今日,她也不知应该再控诉我些什么。林清转身走进我们的卧室,不一会拿出两人的身份证与结婚证,还有户口本,然后把属于我的证件扔给我,对我说,走吧,现在离。

    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泪痕,整个人虽有些憔悴却比方才咄咄逼人的样子亲切不少,她不再看我,走到门口去换鞋,我迅速跟上去。

    我们坐电梯到车库去开车,我们互相如陌生人一般,一路上一言不发。往常林清都是坐在副驾驶,那天她坐在主驾驶后面的座位,我知道,她不想与坐在一边,也不想让我看见她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与尴尬的气氛,这是我们八年的婚姻生活中不曾出现过的状况,很明显,我们都没什么经验面对这样的状况,只好让这气氛蔓延,闷得好像让人不存在似的。

    我不知道林清在你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在这尴尬的气氛之下,我的内心深处竟有丝丝的期待与窃喜,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有些许羞耻。

    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瞥见林清满脸是血,眼神怨怼的看着我,我听到有人大叫,好像有很多人围观,然后便沉沉的睡去。

    03

    苏醒有时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比如当我醒过来时首先听到的是关于林清这一生大概率上不能再站起来,只能坐轮椅度过的消息。

    你试过绝望吗,就是那种如溺水一般的感觉,你拼命的挣扎,手脚并用,却怎么也上不了岸。每当你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立马有双无形的手狠狠的将你按回去,还要踩上你两脚。

    我在林清的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唇上一丝血色也无,医院惨白的墙壁以及弥漫的消毒水味像在宣告着什么,那个前一刻要与我同去离婚的女人,此时安静的躺在那里,她一动不动,却足以撼动我整个人生。

    林清母亲伴随着悲恸的大哭踉踉跄跄的走进病房,一副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却在看到我的瞬间充满斗志,一个箭步上来边哭边捶打着我的胸口,口中念念有词,是你害了我女儿,是你害了我女儿。她并不知道我和林请是在去离婚的路上遇到车祸,她之所以这么说是这么多年来的行为惯性。不知为何,当初我和林清结婚她妈是同意的,只是表现的比较冷淡,我起初以为是她舍不得女儿,林清是她一人带大的,听说林清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抛弃她们母女和别的女人走了,不知所踪,后来我发现她对我是有敌意的,我想这大概与林清的父亲有关,或许她觉得男人都是不可靠且可憎的。因着这个原因,我很少和林清回娘家,这也是林清很不满的地方。

    我木然的站着任眼前苍老且疯狂的女人捶打,我被来自未来的绝望生活的恐惧所支配着,无法对现下所发生的事情产生反应。

    我不知道是如何走出病房,回到家的,我觉得自己只剩一个干涸的躯壳,灵魂已经在那场车祸中死去。

    我知道,我的下半生注定是要和林清纠缠在一起的,我所接受的这个社会的道德教育以及那不算强烈的良知不允许我做出在林清残疾的状况下与她离婚,尽管这件事是我们在数小时前达成的协议。

    04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只想表达,在认识小樱之前,我已经准备要和林清离婚了。

    记得那天是一个同行交流的聚会,整个活动是我们公司策划的,实质上就是拓展客户及人脉的一种方式罢了。我端着杯酒,站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看着他人的言笑晏晏,而小樱站在另一边看着我略带玩味的笑着。或许不是玩味而是怜悯,自从林清残疾后,我从很多人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我举起酒杯向她示意,她很镇定,没有一丝惊讶,然后施施然的向我走过来。她伸出一双柔软无骨的手,扯动嘴角,对我说“林总,你好,我是陆小樱。”

    灵魂被击中是什么感觉?

    那一瞬,我忽然有种异样的兴奋,那是一个长时间溺水的人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那是那场车祸后,我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只有躯壳的一个人,所谓灵魂实实在在的回到我的身体中,我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有了生机。

    我开始追求她,以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份。我知道这是一件令人所不齿的事,然而我无法让自己放弃。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去追求异性,一种全身心的想与她在一起的欲望。

    没错,是欲望,人是被欲望驱动的生物,我们被其所困,也同时得到满足。

    我听过很多关于爱情的美好,只是从未体验过,我听过很多关于爱情的故事,只是从未相信过。

    而当我遇到她,或许就是别人口中对的人,那些美好,那些故事,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与我相关起来。

    一个成熟、理智又经过风雨的大叔像一个愣头青小伙一般,握着一杯热奶茶,在她公司楼下等着她下班,甘之如饴,没有怨言。

    一个常常忘记吃饭的马大哈却清楚的记得她什么时候来姨妈,记得给她买红糖和止痛药。

    一个只会寄情于工作的男人,终于找到了比工作更有意义的事。

    爱情是会改变人的,哪怕是在我单恋她的时候。

    小樱对于我的追求总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我等他下班她就与我吃宵夜,我约她出来她也不会拒绝,但她从不主动找我,她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我一个人的独舞。她整个人总是淡淡的,给人一种不争不抢却怡然自得的感觉,男人在这种女人面前,就像孩子一般,尽管在年龄上,我还要长他5岁。

    我们确定关系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晚上,那天我照常去接她下班,吃完饭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对着我,缓缓的问我“林宇宁,你爱不爱我?”我愣了半晌,没想到她如此直接。等我反应过来后,她已转身向前走去,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陆小樱,我爱你”喊的泣不成声,周围少许行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她转过头来对我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弯的,在月光下,像是一幅极美的画,这个画面定格在我脑中,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怀。

    05

    跟小樱在一起时,我会感觉自己像一株努力生长的小草,每天都充满了勃勃生机。这是我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感受,以前的我是颓败的,潮湿的,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苔藓。我简直太热爱现在的生活,如果我和小樱能结婚的话就更完美了。

    我同小樱讲起我的婚姻,小樱笑着说我知道,我对她说,我会和林清离婚,她也笑笑不说话。我不清楚她的笑容里蕴藏着什么,基于一种既心虚不安又强烈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的复杂情绪之下,我对小樱说:“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结婚而且过的很幸福。”小樱不置可否的笑笑,口里佯装轻松的说着好啊。我不知道,我所说的这些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很委婉的同林清提起此事,事实上我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我委婉的表达了想要离婚,但是会一直照顾她的想法,林清沉默了很久,从她出车祸后,沉默变成了我们之间的常态,她很快接受了自己残疾的事实,并一言不发的接受我们对于她生活上的任何安排,变成一个如提线木偶般的存在,只有在面对女儿的时候恢复一些一如往常的姿态。她望着地面不说话,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我也不知说些什么,我们之间的情绪像是一根极脆弱的线,稍一拉扯便会断开。不知过了多久,林清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她的眼里好像有火在燃烧,她开口,一字一句的说:“林宇宁,我不管你在外面如何,我不会和你离婚,你林宇宁的老婆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林清,你若执意与我离婚,那就是逼我去死。”她说的掷地有声,我听在耳中仿若一记闷拳,痛却不能出声。我看着这个女人的脸,决绝的如同我们说要离婚的那天,她的眼角已有细细的纹路,脸上的皮肤不再紧致,嘴唇上有些许死皮,我才发现,生活的种种磨难让这个女人过早的衰老。我忽然心生怜悯,只好叹口气,漠然的走开。

    我觉得很对不起小樱,只好空出大把大把的时间来陪她。还好,这些年尚算事业有成加之本就家境殷实,对物质又无多大欲望,金钱方面倒不用操心。人大抵能在财务自由的基础上追求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精神,比如爱情。

    小樱从不主动问起关于我离婚的事,也不说结婚,她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在我的内心深处这让我有着极强的不安全感,男人总是喜欢不论是人还是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中,而小樱如风一般,我捉不住亦不敢让她停留。我开始思考她是否爱我这件事情,毕竟书上说爱才会计较,人们常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而当我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小樱也笑了。

    我问她为什么笑?她说不知道。

    我只好继续问,你难道不想跟我结婚吗?

    她答,想也不想?

    什么意思?

    跟自己心爱的男人结婚是每个女人都想做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爱。

    但是我又不想自己爱的男人是个没有责任心,没担当的男人,如果你老婆没有残疾,我会要你离婚,而如今,我也不愿伤害一个已经被生活折磨的女人。

    我发现,我们的悲剧在于,在一件坏的事情里,都想做一个好人。

    06

    日子便这么过了起来,我名义上是林清的老公,却与小樱过着夫妻生活。这种畸形关系折磨着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我们都知道这如一个烂掉的苹果,我们应该丢掉它,但无人主动去做,只能任其腐烂、发臭。

    我同林清又提过很多次离婚的事,然而她在这件事中所表现出的执拗是完全超出我想象的。遗憾的是,我并不知道她的执拗来自何处。

    所幸的是,小樱在这件事上并无多少执念,而她因自小便缺少父母关爱,成年后与父母的关系也愈加冷淡,倒是不用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

    我有时在想,这两个女人的选择是否早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便已做好。小樱家庭意识淡薄,所以并不很在乎是否结婚,更在乎实际生活的体验。

    而林清因父亲一早抛弃她与母亲,所以她潜意识里是否一直在极力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每思极此,我就不禁想起,那年我和林清去离婚的那天,她忽然在后座尖叫,而我就是在回头的那几秒被旁边窜出的货车撞到,还来不及反应,便昏了过去。那天,她是故意还是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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