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医生

                      新 来 的 医 生

        某镇医院新来了一位姓聂的医生，名字叫做理真，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说他出身不错，是已故的老聂医生的孙子，算是医生世家。老聂医生一生德高望重，提起他，算是聂理真父辈的人不觉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说他医术高明，挽救了不少贫苦的老百姓。可是提起这个新入职的聂理真，有人不觉偷偷撇起嘴来。说他学历不高，一直是某村的乡村医生。不过倒是吃得进去书，三年起考去考取了助理医生，今年又考了医师资格证，所以水到渠成地成了镇医院的内科医生。和他同学的任医生这回又一次榜上无名。院长很是生气，一怒之下把他调到公卫科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说他小任压根不是读书的料儿，考了六七年，连个助理都没捞到，还有什么脸面堂而皇之地做医生。再说无证行医多危险哪。小任也就忍气吞声地接受了。只是每每有以前的老病号打电话要求住院，不觉内心凄惶，给聂理真吧，心多有不甘，给别人吧，还不如给这个聂理真。不过这个聂理真也不是个会通融的人，他才不感激小任的倾力相助，心里说小任自己不能做医生了，病人给谁不是给啊。自己不发奋努力，考取了资格证，万事不求人。天天歌舞升平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外面混得风生水起的，里头虚着呢。上次院长问他甲类传染病，他竟然答不上来，当了几年的医生竟然是徒有虚名。小任给聂理真白送了几次病人，看他没有一点感激涕零的意思，也就知道他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也就不再给他介绍病人，心想收不到病人，饿死活该。

        聂理真只是一半天一半天地坐在自己靠里面的办公桌前，或者敲键盘写病历，或者抱着书本一头扎进去猛看。门口坐着的王主任的病人排起了长队，忙得不亦乐乎，他也不搭理，反正他有个实习生帮忙的，有时候王主任悄悄转个他个病人，聂医生很不以为然的表情，眨眨眼睛说，主任，那个病人肺气肿挺重的，马上就呼吸衰竭了，您自己看吧，我害怕。王主任也就不再勉强了。背地里说聂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自己没有病人，不过是主任面子上过不去，才主动转送，他不领情倒罢了，却一味挑肥拣瘦。果然是个书呆子。

        一星期后聂理真领着三岁的女儿去打预防针。他在窗口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儿，终于轮到他，输电脑的付护士说这回可以打水痘，收费多少。聂理真眨巴眨巴他大大的眼睛，用手拢拢发际很高的头发，笑吟吟地问，什么是水痘?付护士愕然了，堂堂一个医生竟然不知道何为水痘，他的医生资格证是买的吗？付护士和对面坐着的小张暗暗地丢了个鄙夷的眼神，不搭理他，只是催着他做决定，聂医生还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倔强劲头，继续发问，不打水痘会怎么样？难道你们说不上来吗？然后他笑嘻嘻地说，在人卫版的内科学的某某某页上有讲述，很详尽，水痘是哪一种病毒，起病怎么样，临床表现如何，转归怎么样 。他足足背了十分钟。果然是名不虚传。他的资格证是货真价实得。付护士不觉偷偷称奇。不过当小张出题考他水痘会不会传染，他却卡了壳，瞠目结舌地说马上回去翻翻书，有时间来告诉她。小张颇为得意地笑了。

        本以为考住了这位书呆子，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谁料，第二天，当小张正为一屋子哇哇大哭的小朋友接种疫苗时，那个发际堆很高的聂医生竟然抱着一大本书角都卷起来的内科学跑过来，一把拉着她要给他们读书。小张哭笑不得，甩开他的手说，聂医生，你病人都查完房了没有，医嘱改了没有。我现在没空跟你胡扯呢。等有空再。聂医生竟然呆里呆气地站在原地，自管自地一字不漏地背完这一大截子书，然后如释重负地说，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走了，一个病人还等着我开药呢，我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跑到这里，你不要说我答不上来哇。名声要紧，名声要紧，我将来可是要接受祖父衣钵，我成为一代名医的，你不要在外面诋毁我哇，不然我和你没完的。小张吓得直吐舌头，信誓旦旦地再三保证，这个较真的家伙才释然地走开。回到办公室，那个病人早走了。他又一屁股坐下来，翻来他那本厚本头一字一句地度起来。有时不觉读出声。惊得王主任和一干病人对他侧目而视。

      轮到他值夜班的时候，有一次来了个昏迷不醒的病人，鼾声此起彼伏，他按照书上讲的检查一遍，可是书上有一段文字，他百思不得其解，说是先检查还是先治疗，治疗的话是先插尿管还是先输氧，他犯了难，又是一通翻书，病人家属急得上蹿下跳，让他立刻抢救，他老先生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架势，后来病人家属跳将起来，一把抓住他衣领子要揍他。他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别急，等我看完这段，凭你发落。病人家属气愤愤地“呸”了他几口，张罗着爸病人转走了，他还是看书到半夜。第二页院长找到他说有人投诉她，见死不救。他推推落在鼻子下面的眼镜说，我要看了书才会有法子救人的，他不给我时间还怪我，岂有此理。院长让他们写检讨，在全体职工会上念，他写了足足十大张，里面并没有对他延误抢救病人一丁点的幡然醒悟，还是一大段一大段的摘抄脑出血的治疗方案，为全体同仁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培训，院长头摇摇，说无药可救，无药可救。这样的人在临床上干不长的，而且他简直 是一枚定时炸弹，医疗事故会接踵而来的。

        不久院长召开支部委员会，大家一致举手表决把聂医生调到公卫科工作，让他和小任坐面对面。从此小任苦不堪言，一个人压根不读书，一个人桌子上堆得高高的书籍，只是让人不明白的是，这个聂医生把这些书吃进去，难道没有消化，又统统还给了书。别人把书读得变薄了，他的书却越度越厚，不知是喝道理。有人觉得他亏。他倒是没有怨言，说可以整天何书作伴也挺好， 书是他一辈子的良师益友呢。

      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