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刀斋
夏深,蝉鸣聒耳,烈日里一丝风也无。而往往从瞌睡中醒来的人会陷入更深的恍惚,就比如现在的商隐。
竹篾枕席上都是热涔涔的汗,她耷拉着脑袋愣在床上,抓着闹钟狠盯了几分钟——时针执着地驻留在“二”偏向“三”的位置——只听得她从肺叶里缓缓地吁出一口长气,下一刻肩颈劳损般的风扇将这口还未出尽的气悠悠地又吹了回去,险些噎她个大跟头。
“睡个毛线麻花觉啊我天!”这一句砸下去的同时,人已从床上窜起,冲进卫生间里泼了冷水一通浇。抬起头的刹那,看到镜子里那个脸都睡浮肿的自己,直觉得像个泡发了的馒头,还得是隔夜的那种。
从住的地方走去班级其实只需要十分钟,她闷声往高三那幢教学楼赶,连把太阳伞都没敢撑。这大半节班主任的课都睡过去了,要是还发现自己如此小资地擎着把花伞跟个雨巷中丁香般地姑娘似的,估计能被老班的眼神钉死在国旗杆上迎风飘起。
她从未如此希望能在路上看到同道中人,小说里那些跷课打游戏、打架迟到的人呢?现实生活中大家都这么没有追求的吗?来个人啊我天,我不敢一个人面对这寂静的校园啊,心上压了座泰山啊,现在站在四楼走廊上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啊......心里絮絮叨说了快有一本《水浒传》那么厚,可是怀里攥着的书都快掐出水来了,她也没办法挪进自己教室里去。
倒不是怕被批,而是一班地处走廊尽头,必须穿过二班的领土才有机会杵到自个老班面前。商隐默默估算了下自己的速度以及走廊的长度,除非她能快成一道残影,否则二班的人一定会唰唰转头看过来,会被眼神烤熟的吧,光是想一想,腿肚子就要打颤了,她非常抗拒人群注视。
拿出了做函数题的思维考虑到眼睛都快往外冒烟了,终于下定了决心——等下课吧!就在此地!
考虑到快高考这个事实,旷课是不行的,凑合着墙角听下二班这上的课吧。声线温柔如二月春风,还是从大洋彼岸吹来的,隔壁班这是上英语课呢......
“你看的这是什么?拿着书给我站出去!”班级里温软的风声忽然高了一个八度,就差奔着台风使劲了,商隐被炸得头皮麻了一下,嗯?what?老天爷你在逗我?
她睡蒙了后接连感受到懊恼、惶急以及震惊,此时腿脚已经不受大脑支配了。明明知道要躲一躲的,这时候却钉在人教室侧边比门神还稳。
商隐近乎崩溃地听着脚步声往门外走来,下一刻,就生无可恋地对上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又眼睁睁看着那眼神瞬间怔愣,静静地回视着。
她一时欲哭无泪,猛盯着他摇摇头,右手就差直接伸手将人拽出教室,到底硬生生转了方向,条件反射地做了个抹脖子杀人灭口的姿势。等看到对方轻轻挑起一边眉时才惊觉自己有多中二,砍了自己心都有。
出乎意料的是,他脚下只略停了停,接着大步跨过门槛,迅速调整了站姿,侧对着她站在门边,恰好可以挡住教室里可能探出的所有目光。
她愣愣地盯他一两秒,抽出一支笔在翻开的英语书上动作,知道他正歪着头看,硬顶着这样的目光唰唰唰写下一行字:“谢谢你帮忙打掩护,老师可能突然出来,我先躲了,你好好站。”
笔帽咔一声扣回,她抬头瞅他一眼,见他嘴角轻轻勾着,似笑非笑的模样。确认他已经看到了,于是转身往楼梯下走去,鬼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出来罚站!如果再被英语老师发现居然还有个外班的人陪站,那可真是立于舆论的不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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