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东海,
我是长江,
不管我多蜿蜒曲折,
都只为流入你的心里。
——《给我的老虎小姐》
这是忠犬先生给我写的第一封情书,而我却在丢了他之后才看到。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是过得很慢。·1·
这个世界基本没有逻辑可言,不按常理出牌。
旧包包里的雨伞随时待命了一个月都没遇上雨,今天背了个新包出门就淋成狗。
以前下班等公车默默的看着无数辆的士呼啸而过都不见258路公车大叔的影子,今天倒好集体失踪,半个多钟了,公车和的士一辆都没见到。
“啊啊啊…是半路没油还是爆胎,还是迷路了,走丢了,范喆,你再走不回来,我就再也不跟你和好了。”
如当时经过的路人所见,我林依苒蹲在公交车站哭到不能自我,明明淋成狗也仍然不顾形象的哭了半个多钟。
期间,258路公交车来了,马路上的的士也来回经过好几辆,也有路人可能觉得小姑娘哭得实在太惨了也可能是嫌我太吵了,询问我是否生病,帮我联系家人,借了把伞。
可是这半个多钟,我恍若未闻,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陷于自己的悲伤之中。
“起来,我送你回家。”那一瞬间,我以为雨停了,范喆这个笨蛋回来了。
可是当我满心欢喜的抬起头,看见的却是墨黑色的伞下一张陌生的男生脸孔。
“不用了,谢谢。”我用尽全力让自己站起来,可是蹲了半个多钟双腿都麻痹了根本支撑不了我此时的身体,在我差点摔倒的时候,那个男生及时搂住了我的腰。
“谢谢。” 心情还未平复的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我,我只是想送你回去,我认识你,「MI凉」的咖啡师。”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一件事,还是,不认识。
“我是「MI凉」的常客,所以…额,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或许是看出我的迟疑和我刚开口还没发出声的‘不’字,他急忙拦了一辆的士,拉我上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毛病。
“去哪啊”司机师傅的大嗓门把我还在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算了。
“南门西街胡说酒吧,谢谢。”
“你去酒吧干嘛,我送你回家吧。”这位好心的陌生男子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别理我,别跟我说话,旁边安静待着,谢谢。”最讨厌啰哩叭嗦的了,看着他一脸无奈,我也很配合的一脸自我放弃,倒向座位,闭眼。
. 2 .
“到了,两位。”我努力睁开酸涩的双眼,兴许是因为最近的失眠和刚才哭累了,在车上的半个多小时竟睡得特别好。
看到那名好心人士在付钱,我自顾自的开门下车。
快进门的时候,我发现不对,他怎么还在尾随我。
“那个,你送到了,可以回去了,不许再跟进来,谢谢。”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陈述着,我实在不能理解陌生人的关心。
“可是…”他刚开口,我便挥手以示再见,然后赶紧推门而入。
……
“小祖宗,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了吗,我这小店不用你每天光顾,也可以活下去。”又来了,难怪一脸刻薄相。
说话的是我堂姐,这家酒吧的老板娘,从小到大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互相嫌弃。
她在一个月前给我下了“封杀令”:不许再来她的酒吧喝酒。
因为三个月前,范喆妈妈跟我说,他不会再回来了。那个混蛋。
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赖在这里喝酒,刚开始是喝醉了就哭,后来酒疯得厉害,就不只是哭了,把客人认成范喆混蛋,又哭又闹,还打到流鼻血。
所以,被禁足了。
. 3 .
范喆,范喆,范喆……
现在的我只能喝醉了哭着默念他的名字,睡不着的时候默数他的名字,工作时间不自觉在电脑上敲打他的名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不不,这些词语还是太过美好,我们两个顶多就是欺压与被欺压的关系。
因为他和我外婆家住在一个大院,高中以前,每年寒暑假我都会在我外婆家住。
范喆是整个大院小孩们的头,超滑头的,每天领着一群小屁孩爬树,砸鸟窝。有一次鸟窝没砸到反而把旁边的蜜蜂窝给砸了,结果被叮得满脸包,也被他爸妈禁足了。
那时候,我刚到外婆家,每天都被外婆关在家里,她怕我也跟着范喆他们出去疯。
范喆妈妈很喜欢我,哄着我外婆,让范喆陪我玩,他现在已经不敢出门了。
于是我那个暑假几乎都是和范喆待在一起,那时候的我只会叽叽喳喳缠着他讲王子与公主的故事,还有把我整套玩偶都搬到了他房间,和他汽车模型和机器人总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每次听烦了就会瘫在床上装睡觉,我有时候自己玩到无聊也会跟着躺在他床上睡觉。
范喆一无聊就会恶作剧,他会趁我睡着就在我的玩偶上涂涂画画,或是把被子盖住我全身,然后在大院溜达,骗我外婆说,我不知道哪去了。
每次都能把我外婆急疯,把我气哭。
可是,那时候的我,就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傻女孩啊。
他只要拿着好吃的零食来找我,跟我说一声,小苒妹妹,和好吧。我就又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了。
但是那次,他偷偷带我去他爷爷的果园爬树,结果他自顾自的在树上摘果子,没注意到另一枝树枝上已经坐不稳的我。
我光荣的从树上摔了下来,额头撞到了一块尖尖的石头,血染红了我身上的白T,我永远记得那时候的范喆,他背着我跑回大院,哭了一路,眼泪滴在我的手上,还有在发颤的身体。
额头上的伤口缝了三针,麻醉药效过后,我痛到哭着问我外婆,我是不是要死了。
然后,整个病房的人都笑了,只有躲在角落偷偷看我的范喆没笑,反而眼里含着泪光。
我知道他一定被他爸妈骂得很惨,后来我才知道他被他妈扇了一巴掌,那也是他第一次被妈妈打。
我也知道,他在我还没醒的时候,趁我外婆出去打水,偷偷亲了我额头的伤口,还有那句。
等你长大以后,我娶你。
现在想来,大概是怕我额头有疤,长大以后没人要吧。
可是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大逆转,他变成了我的小忠犬,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是因为这样,我越来越暴露自己的野性,一直刁难他。
. 4 .
初升高的那个暑假,外婆过世了。
爸妈带着我回去办理外婆的葬礼,之后就回家了。我那时候哭了一个星期,从小到大,外婆陪伴我的时间比我爸妈还多,一个那么疼我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
后来又想到可能会再也见不到范喆了。
那是我最难过的暑假,没有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外婆,也没有每天带我出去玩的范喆。
……
开学的那天,我站在班级门口傻傻的看着新生报到表上范喆的名字。
我盯着那两个字足足有十分钟都挪不开脚,又兴奋又害怕。
“傻子,你在这干嘛。”是他,原来真的是他。 他还是那样喜欢揉我头发,以前我都会很讨厌的打开他的手,可是现在我却是那么喜欢他这个动作,因为显得很宠溺。
原来,范喆考上了市里的高中,他爸妈就决定搬家,为了方便他读书。
范喆向老师申请和我同桌,因为两人成绩都不错,老师也就没说什么。
之后一坐就是三年,范喆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我欺压,只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暧昧。
他每天给我带早餐,有时候是他妈妈做的,有时候是他自己买的。帮我做笔记,教我解题,连他课余时间打篮球,我在场外喊一声,他就得随叫随到。
那时候,全年级都在传我们早恋,范喆妻管严,我是母夜叉。
班主任私底下也找我们谈过话,我们只说是发小关系,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奈何我们成绩好,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时候,成绩好是王道。再说,我们两个是真没在一起啊。
. 5 .
高考结束后,我在妈妈的抽屉里搜出了离婚证。
那天,我偷偷用了妈妈的化妆品,因为我和范喆约好了晚上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因为我打算在演唱会结束和范喆告白,因为我想让范喆看到最美的林依苒。
我无力的双手握着那本冷冰冰的证书,蹲在角落哭了一个下午,最后哭累了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范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声音都哑了。
挂掉电话后,卸掉哭花的妆,就出门了。
当天晚上的演唱会,我从阿信开始唱[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哭到结束的[私奔到月球]。
刚开始范喆以为我是感动的,之后发现不对劲,因为我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后来范喆哄不动我,只好一直抱着我。
演唱会结束后,范喆带我去麦当劳吃东西。我哭累了,一直不说话。
范喆拿我没办法,只能一直喂我吃东西。最后他走过来抱着我,“小苒,不要哭,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可是,可是我爸妈都不要我了。他们离婚了。”我的情绪再度崩溃。
“范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哪里都可以,我不想回家。”
. 6 .
我和范喆买了凌晨两点多的火车票,去大理。
那是我们两个一直憧憬的地方。
我们在大理待了一个星期,范喆每天都会陪我在民宿的桥边傻坐,或是去走走那些民风的街道。
大理真的好美,我安静思考了好久。觉得爸妈离婚或许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他们一直以来的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柴米油盐的生活烦恼早已磨灭了彼此的感情,要不是为了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范喆早早的跟家里报了平安,他要给我家打电话的时候我执拗不打。我就是想要急疯她们。
之后打了电话回家,只听见我爸妈一直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怪他们,我只希望他们以后能轻松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原来,范喆早就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打电话给我家报平安。
我和范喆两个人从未对彼此表达过喜欢,只是默契的陪伴在彼此身边。
因为我晚上会做噩梦,睡不安稳。他会抱着我睡,然后在我装睡的时候,亲吻我额头上的疤,对我说情话。其实 我都知道,我不拆穿只是想保留这些美好的瞬间。
在离开大理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睁开眼睛吻了范喆,猝不及防的他显得有点懵。
“你好吵啊。”那傻样呆呆看了我五分钟,看到我毛骨悚然,才俯身靠近,吻我。
“我喜欢你,林依苒。”
“我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傻的告白啊,哈哈…”
“啊,傻吗,我准备了很久耶,都被你破坏了。”
“对不起,我的忠犬先生。我以后会好好爱你的,好好补偿你。”
“记得爱我就好,补偿我就不指望了,还是继续欺压我吧。”
“受虐狂啊你。”
那晚,两人相拥而眠,睡得极好。
[ 找到此生所爱之人 去大理看尽苍山洱海 ]
. 6 .
大学四年,我和范喆最幸福最甜腻的四年。
我和范喆如愿北上,同一个大学。我读的是新闻学,他学编导。我们被称为系里的模范情侣。
当然传闻中的我还是母夜叉,他还是妻管严,不过,又多了一个称号,醋王。
记得当时一个外语系的男生在追我,那孩子,姐姐好好的跟他说,我已经名花有主了,还故意秀了把恩爱。
结果他不理,一副仗着他喜欢我不关我的事的模样,整天出现在我身边,微信整天道早安晚安,天冷加衣的像天气实时播报一样。
……请问这样整天干扰我真的不关我的事吗
那个星期范喆又该死的被导师拉去电视台学习了。
我拉黑了那男生的微信,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闷在宿舍哪都不去。
两天就快把我闷坏了,范喆说在我宿舍楼下等我的时候,我几乎是飞着下去的。
“怎么跑那么快,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摔了有你接着啊~”
“嗯,你最近胖了,我怕我接不住啊!不过,原来我家小苒这么想我啊~”
“不想,混蛋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可是,我想你了,很想很想……”范喆抱着我不放,我能感觉到他的疲惫,看到了他身后的行李箱,才知道他是一回学校就来找我了。
我死活拉着他回男生宿舍,催他赶紧回宿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男生宿舍楼下,超丢脸的我撒娇献吻外加河东狮吼才把他赶回宿舍。
当晚我回到宿舍,倒床就睡,睡到自然醒。
却不曾想,范喆当晚回宿舍听舍友说起最近有男生一直缠着我,然后便脑抽的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打啤酒。
之后,提着啤酒就到那个男生的宿舍,拼酒,示威,喝醉了还在人家宿舍撒酒疯。喊了一晚上的“林依苒是我媳妇”,然后,又昏睡了一天一夜。
这样子,我托醋王的福在男生宿舍出名了。那个男生后来在学校遇见我,总是偷偷绕道而行。
大三的我喜欢上咖啡,在一家咖啡馆兼职,当学徒。
[ coffee bitter but love sweet.咖啡是苦的,爱情却甜的。]
范喆有空的时候就会陪我到各种咖啡馆,品尝研究。而「MI凉」纯粹是路过,我被招牌语“咖啡的世界很小,但绝对精致和深邃”而吸引,拉着范喆就进去了。
而我也很幸运,「MI凉」的咖啡让我找到自在舒服的感觉。
而我的师傅,也就是那位美丽知性的故事性女主,答应做我师傅还要感谢我帅到爆炸的男朋友答应帮「MI凉」拍一部爱情短片,记得当时那视频在网络上火了好一阵,范喆也因此迷妹剧增,气到我牙痒痒。
那时候的我梦想着开一家自己的咖啡馆,期待遇见故事的主角。而这个梦也只有范喆知道。
. 7 .
毕业后,我在「MI凉」咖啡馆当咖啡师,范喆也继续在电视台工作。
我成为「MI凉」正式咖啡师的时候,范喆已经离开我一个月了。电视台的前辈派他到美国那边学习一年,他想拒绝,可是被我赶走了。
我知道那是他喜欢的事情,不能因为我就放弃机会。再说整天腻歪在一起,感情会变质的。
这些都是我故作坚强的解释,却不知他离开的第一个晚上我哭狗,整晚失眠。之后就只能靠每天的短消息和视频来作为想他的精神食粮。
可是,三个月前,范喆妈妈突然打电话跟我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骗人,范喆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他说过从美国回来就娶我的。
我发了疯的跑到美国找他,才发现这混蛋是真的走丢了,丢下我,再也回不来了。
他同事告诉我,他因为有野外登山经验接到任务去瑞士帮一个著名的登山队拍纪录片,在雪山崩塌的时候,他在生死瞬间拍下了全过程。可是却在过后,登山队和救生员都没找到他。
我在收拾他留下的东西时,发现了我不知道的那第一封情书,好傻。
他只是迷路了,走丢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 8 .
现在的我,每晚都会梦到范喆,但不是噩梦。
在梦里的他还是肆无忌惮的宠我,只是有时候他总会抱着我不停的说,对不起。但是,我不怪他,他给我留下的,已足够让我回忆一辈子。
我每天很认真的生活,为的是不让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他担心。
……
那个送我去胡说酒吧的男生名叫陈斯,他经常来「MI凉」,他会坐在窗边办公。有时候找我聊天,本来以为他是个闷葫芦,却还是常常被他拙劣的演技逗笑。
后来他会每天等我下班,送我回家。会带我出去好玩的地方走走,吃东西。我们会互相讲彼此的故事,即便没有绝对的真实性。
跟他在一起,自在,舒服。他让我不再频繁的想起范喆。让范喆成为我心底最柔软的记忆,他不再是伤痛,而是想起他就会觉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守护在我身边,真好。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人间又如何运行
晒伤的脱皮 意外的雪景
与你相依的四季 苍狗又白云 身旁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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