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矮矮的门槛边上,感受迎面而来的阵阵凉风。麻雀叽叽喳喳的啼叫,褪色而腐朽的木门,长满青苔的小路将我带回逐渐远去的记忆深处。
后院后院的这片空地曾经是一片干净而贫瘠的黄土,每当下雨,总是泥泞地沾满鞋子与裤脚。也许就是在这个时候,给年纪尚小的我埋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真实写照。在02年的时候,家里剩下一堆盖完平房的砖头,我仍记得是一个傍晚,爷爷奶奶带着我用碎砖头铺满了整个后院,铺出一条路,自此告别了雨季沾满泥的鞋子。那年我四岁,要读学前班了。
后院再往出走的田地被征收了,被征收的田迟迟未动手,于是这片地被踩出一条路,我上学下学的路。路两旁被村民重新种上了各种蔬果,按照大爷大娘的话说就是"不能让土地荒了"。邻居奶奶家在后门口也盖了一座房子,在未被拆除的时间里,这一条路,这片土地,这座房子都是一种平衡。记忆中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从寒冷荒芜的冬季到烈日炎炎的夏季,我都在这里跑来跑去。我会帮奶奶去摘成熟的辣椒、茄子和西红柿,去摘又长又饱满的豇豆和黄瓜。爷爷奶奶会从家里提水,一桶又一桶地给它们浇水,有时候不怕麻烦的话也会拉上又长又重的水管灌溉这片土地。每当后院的梧桐树落花的时候,我喜欢去舔梧桐花里面的花蜜。隔壁姐姐会带着我用绳子将落在地上的柿子花穿起来戴在脖子上…这年我十一岁,小学毕业了。
读初中是一件令人幸福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中午我可以在外面自己买饭吃,我终于不用在家里吃饭,也许意味着我长大了。我不再喜欢后院的蔬菜,比起新鲜的西红柿和黄瓜,我更喜欢冰箱里的冰淇淋,巧克力包裹着奶油,我更喜欢干脆面,更喜欢饼干面包……但是每个暑假我还是会坐在后院乘凉,在那颗年老而巨大的梧桐树下,也许是和爸爸妈妈,也许是爷爷奶奶,也许是邻居大爷大妈,直到太阳落山,天色黯淡,繁星点点。我不再尝梧桐花蜜,不再把穿起来的柿子花当做项链。我就要初中毕业了,这年我十四岁。
我要读高中了,再也不是穿梭在田间地头的小孩子了。在家里待了短暂的一年以后,爸爸妈妈和我就搬到了距离高中学校很近的一套房子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我才会回来看看爷爷奶奶,甚至不会踏进后院。在高中紧张而忙碌的日子里,我逐渐忘却了后院里的那个我,每次当我回老家的时候,总觉得莫名地陌生与紧张,如同一个背叛者,让我羞涩、懊恼、沉默、逃避。后院的那颗巨大的梧桐因为有些倾斜已经被砍掉,光秃秃的土地,光秃秃的天空,只留下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如同后院没有了主人。征地的老板一堵墙封上了那条路,拆掉了邻居家的房子。自此,我再也看不见路那边有什么,看不见房子的废墟,也许,没有人走,路又成了地,废墟中的一砖一瓦早已经被清除。记忆里梧桐树下夏日的清凉与繁星点点仿似未曾出现过了,这里的人搬走的搬走,孩子们长大的长大,邻居家带我穿柿子花项链的姐姐已经结婚生子,门口砖头的青苔也蒙上一层灰白的雾霭。
最近爷爷总腰疼,只能躺着。我回家帮爷爷新存了几个手机号,吃完饭,他们在房间午睡,我搬来小板凳,坐在这门槛的地方,感受着立秋后凉爽的风,一边感慨,一边写下我认为已经为数不多的回忆。爷爷奶奶老了,他们步履缓慢,时而膝盖不适,时而腰背酸痛。他们总希望自己的儿女孙子孙女多回来看看他们,每次放假就会电话打个不停,有时候我也会恼,因为年轻人也有自己的许多烦恼,怎么能时时刻刻陪伴着老人,可是每当回来以后看着爷爷奶奶老去的样子,又心痛伴着无奈。在这短暂的,冗长的一生中,人的情感总在变化,我们期待自己做成一番大事业,实现自己心中梦想,却又不得不回归家庭,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我从来都认为那些事业成功却又家庭幸福的人绝对有着超越常人的毅力与精神,而对于我,我不得不承认,我在犹豫,在漂浮,在挣扎,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个凡人。我曾经问过妈妈,如果以后我比不上同学朋友,成为他们当中最普通平凡的那一个人,她会不会失望。妈妈笑着对我说,我们本来就是平凡人啊。
对啊,平凡人就这样平凡而幸福地生活就是最珍贵的幸福,虽然爷爷奶奶也会觉得孤独,但是他们一定会理解现在正在拼搏的儿子女儿们,正在读书的孙子孙女们。正如我们一样关心他们是否腰酸背痛孤独寂寞一样,他们也会理解我们的无奈。
这种情感让我觉得感动而又幸福,在被封堵的只剩一隅的后院,爷爷奶奶将这里改造的方方整整,辣椒,茄子,葱,南瓜…正如一辈又一辈的传承,在夏末的午后,吹着最舒适的风…
后院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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