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榆钱吐绿的季节。
清晨的一场小雨,把窗前的榆钱装扮得焕然一新。凭窗望去,淡淡的绿意弥漫开来,片片翡翠光泽晶莹,圆圆的雨滴附着其上,愈加青翠欲滴。
如此可餐的秀色,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儿时的故乡。
小时候老家的门前,就有一棵榆树。茶碗口粗细,挺拔高耸,每年暮春时节,满满一树榆钱,摇曳飘动,馋得小孩子们上树爬墙。
把圆圆的榆钱捋下来,在勤劳善良的村妇手里,就变成了可口的美味。榆钱有多种吃法。最常见的就是做成菜黏粥,喝在嘴里,清爽滑溜,淡淡的清香混着隐隐的微甜,在舌尖留连不绝。母亲善于用榆钱作馅,烙成菜煎饼,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若把榆钱掺上棒子面蒸熟,就变成可菜可饭的美食,俗称粑拉子。在那缺食少粮的年月,这是最抗饥的吃法了。
看起来模样相似的榆树,结的榆钱却有多有少。我家的这棵正是勤奋的一种。一般榆树长的榆钱,稀稀疏疏,人们懒得上去采摘,而往往钟情于榆钱稠密的榆树。这样的榆钱望上去,满枝满杈,嘟噜成串,一捋一大把。攥在手里,软软的,柔柔的,就足以刺激人的味觉,更不用说那淡淡的清香。不必说小孩,就是大人爬到树上,往往一手抱树,另一只手忙着往嘴里填,嚼得满嘴喷香。
经不住诱惑的孩子不等榆钱长大,就偷偷地爬树偷吃。我自然也不例外。趁着大人不注意,赤脚偷偷爬上了墙角的榆树。这株榆树虽不甚粗,却长得高挺,主干笔直,树顶已然超过了屋檐。正因为树杆又高又直,树梢没有大的分叉,支撑作用未免弱小。我越攀越高,接近顶端之时,细细的树干不愿承受我与树梢的重压,摇摇晃晃抗议起来,进而慢慢低下头来,形成一支巨大的弯弓,却仍然使劲摇摆,妄想把我摔下马来。我双脚不由地离开了树干,垂直地耷拉下垂,成了做引体向上的运动员,又仿佛是斜放在弓上的箭镞。好在榆树的木质,有极强的柔韧性,即使树干弯曲,也并不会折断。就这样,我在树上晃晃悠悠,随着小树的起伏荡来荡去,吓得面无血色,两手死死抓住树干,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高处的哭声,娘在屋里喊,“咋了?”急忙跑出屋来。前屋后院,也纷纷走出人来。叔叔大爷、婶子大娘都跑了出来。大伙儿看见我的窘相,哈哈大笑,仿佛全然不顾正胆战心惊的我。
当时的我只顾抱紧树干,根本顾及不了他们的笑。现在想来,除了我自己害怕,大人们见我死死抱住树干,大概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笑归笑,人们还是纷纷出主意,想办法让我下来。大娘昂着头吆喝:“别往底下看,慢慢往下出溜!”我不敢松手,咋往下出溜?大爷就叫二小子:“你上去把他引下来!”二小子是大爷家的哥哥,前天刚和我打了一仗,还记着仇呢。“俺不!”这小子把头一拧,转身跑了。最后还是二叔搬来梯子,搭在树上,众人使劲撑着,二叔爬上去,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搂过我的身子,连哄带抱,才把我弄了下来。
不但没吃着榆钱,还出够了洋相。也许是这次爬树印象深刻,二三十年过去了,总也没改掉喜欢吃榆钱的习惯。工作以后,回家少了,就是偶尔回趟老家,也很少碰巧榆钱成熟的季节,想吃榆钱却也难了。窗前的榆树,虽然也长出榆钱,但作为绿化的树木,到底不能上树去摘。一次在下班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卖榆钱的商贩,平时很少买菜的我,禁不住停下来买了一斤。回家以后,想着小时候母亲的做法,一半烙成菜煎饼,一半熬成了菜黏粥,连吃带喝,撑得肚子鼓鼓的。
本想狠狠地解一次馋,没想到却勾起了更大的馋虫,咂咂嘴,回味一下榆钱的香甜,更想念老家那美好的回忆……
我想,待明年春天,只要有榆钱了,赶紧回老家……
圆圆的榆钱 圆圆的榆钱 圆圆的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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