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老家,有个风俗一直被沿袭,出嫁的女子娘家会陪嫁十条棉花被子,二十几条手织布床单,门帘、围裙、包袱等等。尽管现在多数都会在出嫁时,娘家会给予几万的银行卡去压箱底,但这些零碎的东西,也足够娘家妈妈跑断腿了。
今天要搬新家,儿子的双层床上缺两条分别为九十厘米和一米二宽的褥子,自己手拙,不会买棉花像母亲那样一针一线的去缝,就想着拆个婚被再加点棉花去弹棉花的店里让工人加工。
母亲选的被面很俗气,俗气到我都不愿意把它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直接铺盖在床上。浅绿色的底,红色的大花盘在四周,上面印着几个大字,天长地久。被里选的是自己手织的粉色格子布,母亲大致不知道有句俗语叫:“红配绿赛狗屁”,这个被子一直被自己嫌弃的盖了有尽十年的时间。
选择这条被子,是因为母亲说这是十个被子里缝的第一条被子,由三个命里儿女双全且日子过得相当好的的婶娘一起亲手缝的,又交代了四遍必须带到西安的家里。婚后,老公背着厚厚的十斤大棉被坐着火车一路给我扛到房间。
时隔十年,老公叫了车,从西安又给我拉回了老家。母亲缝的被子,我本打算再从柜子里取一条新的两条凑三个褥子,这样就不用买太多的棉花了,一是为了省钱,二是觉着买棉花什么的确实麻烦,况且自己又不在行。
将被子铺平在一米八的床上,我开始拿剪刀剪线,先把四周的线剪开,就看见了被子里上下两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然后迅速的将被面上的线也剪光抽完,以为被子就会完全被拆开了,可一拉,底下的被里还是纹丝不动,我翻过来一看,原来被里还是被死死地两条直线订在棉花上。母亲为了不破坏被面,只是轻轻的在上面引了几针,底下的被里又是另外起的针缝的线。
被子拆到一半,眼泪就开始不争气的往下掉。母亲当初缝这个被子时,是怎样的忍痛和婶娘们一起蜷起她骨质增生的腿,一针一线的密密麻麻去缝的。这么细密的针脚,一看就是出自于她的手,十条被子的被里,她一针一线的全部扎完。
我一直觉得母亲没有太多的文化,她从来没有给予过我任何关于爱的表达。只记得当时婚前,母亲逢会必赶集,只为给我挑最新式的被面,最好看的床单。母亲腿脚不太好,所以只给我凑了不到十条的手织布床单,其余全是上街买的。为此,在结婚当天收拾嫁妆时,婆婆还叨叨了一句,怎么全是买的呢?我黑了脸,婆婆也悻悻的出了房门。
我一点点的剪掉了被子上所有的线,用了快二十分钟。我也哭了快二十分钟,原来母亲的爱一直都在,她只是把它们藏在了每一条被子里,藏在了一针一线里。
母亲十年前为了给我缝被子四处奔波,如今我为了儿子能有一床松软的被褥,又将这一针一线里都藏着母爱的被子剪开。爱与爱之间,或许就是这样,母亲为我不辞辛苦,不顾腿疼缝了几天的被子,而我为了儿子,也不顾三伏天的高温,一边流着汗,一边擦着眼泪,一剪刀一剪刀的拆着被子。
一条被子,两代的传承,爱一直都在生活里,它藏于一餐一食,藏于一针一线 ,藏于我爱你,一直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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