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这是一个很老旧的题材,我也并没有试图写出新意来,只不过是想在有生之年记忆尚清的时候,用最真实的笔触记录下当年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我的童年里,亲人中除了我大我妈,我以为最最重要的是我的妹妹。
我之前说过,这家伙是拼了命的挤进我们姊妹几个的队伍中来的,我这么说当然不无原因。
我们国家是从1971年全面开展计划生育的,但是对于我们家所在的那个落后的小村庄来说,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和首都接轨。所以一直到1973年计划生育领导小组成立了,这股风才波及到我们这里。
其时,我妈刚刚怀上我妹妹。大队书记到我家做我大我妈的思想工作,希望他们能够发扬一下社会主义主人公精神,为控制我国的人口增长做贡献。
我大我妈一直以来都是党的忠实拥护者,所以虽然觉得这孩子很无辜,但是还是决定响应号召,同意服药做人流。
然而,我妹妹好像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愣是以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在我妈的肚子里努力存活下来,并且在1974年四月初四这个她后来总是说应该扔到地上人们还要踩上几脚以示唾弃的日子里,如她所愿来到了我们家。
本来那时候农村对计划生育这个事情也不太当回事,故而大家对于我妹妹的到来都表现出极度的欢欣。尤其是当时动员我大我妈响应号召的大队书记——也是我的堂叔,更是非常高兴,多次跟别人说:“这小吧(bá)真是大命!”
以至我妹妹一出生就有了一个绰号:大命。
我们后来曾经问过我妈,是不是压根儿就没吃药。我妈说她确实是吃了,但是三天的药只吃了一天。我说就算是只吃了一天,她至少也应该落个痴呆啥的吧,怎么还能那样伶牙俐齿呢?结果被我妈骂了一通。
但是这是真的,这家伙不但早早就会说话,而且说起来就没个完。更不可思议的事,尽管生在农村,她见谁都不怯场,任什么人逗她耍她,她都能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容的不像是个小孩子,而是个人精。
最喜欢逗她的人其实是我大,通常是不把她逗气逗哭不算完。所以我家那时候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我妹被我大气哭了,一边哭一边骂,我大则在一旁嘻嘻笑个不停。我妈却气坏了,一边哄我妹,一边骂我大,真是热闹极了!
我之所以说我妹妹是除了我大我妈之外我童年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有原因的。我跟她实际相差十五个月,但是我始终是以大她两岁自居。
我们俩年龄相近,按理说应该最有共同语言,相处也最为融洽。
可事实上我们几乎就是一路吵闹着长大的,为了鸡毛蒜皮点儿的小事,我们就可能弄得水火不容。
我属于良民,从小不会骂人,我妹却完全被我大调教成了黑白通吃的人物。讲道理可以让你心服口服,讲不服你骂到你服。这样我自然口头上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所以不高兴了我就以武力来征服。
然而这样的情形也不曾维持多久,这家伙嘴巴不单单是用来说话的,更是用来贼吃贼喝的。因此养得肥头大耳不说,还兼具一身蛮力,以至打仗我渐渐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但是我们总还是闹,吵闹不休。我妈多次调和无果,最终认命,说算命的也说了,我们两个就是一个针尖一个麦芒。其实两个孩子都不错,就不能搁一起。但命运安排我们成了亲姐妹,那就这么闹下去吧。反正末了她还得喊我一声二姐,我遇到什么好事情的时候也还惦念着那家伙!
在我的童年生涯里,还有一个人我不能不提及。我在《偷花》还有《大四儿》那两篇文章里曾经说起过她。她是我家的邻居,和我同岁,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四,我们便都叫她大四子。久而久之,连她的真名也给忘了。
现在想想,依稀记得那时候他家一直都想要个男孩,但是她妈却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孩,所以给她和姐姐们取名就是招弟、迎弟什么的,至于哪个是她的,我却是真对不上号了。
相比起来,大四子是和我私交最好的一个小伙伴。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淘气,一起耍赖,如果不算上我妈为了省事把我带进课堂的那几年,我们也能算是一同读书。但是后来,她读到二年级的时候就不念了,可能是因为穷,也可能是因为她是女孩。这曾经是我的一块心病,但是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无能为力,所以我们两个还曾经偷偷抱头痛哭过一回,为此我也对她的爹妈心生恨意。
我跟她之间有两件事必须要说。一件事是我和大四子在我大的主持下举行猜谜游戏,我们称之为破命,一方出谜语,另一方猜,猜中了就是把对方的命给破了。
这可是件大事儿,谁愿意自己命被破了?我们还要享受乡间的风雨霜雪,树木花草呢。但那时候我们读的书都不多啊,也就是会复制一下大人们常常说起的那些谜面。
于是尽管我们都绞尽脑汁地回忆,但是最终还是只能打成平手。后来我就开始玩歪心眼儿,给她出了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谜面,几个字今天我只能用音译了:乔米丽嘎果嘎!
然后大四子就开始拼命苦思冥想,然后一个一个说她想当然认为应该是的谜底,当然被我一一否决。我大明知道我作弊,却忍住笑不说出来,任由大四子在那里胡乱扯。
最后,她大概觉得她所认知到的事物已经全部说完了,只好哀求我告诉她答案。我一本正经的说:小锅屋(厨房)。
大四子连呼不可能,说我一定是瞎说的,我却抵死也不承认,于是我俩闹成一团,直到我大出来主持公道。
另一件事算是我们村上一桩悬而未决的历史公案。有一天我到大四子家去找她玩,她妈说她去亲戚家有事情了,我只好回家。其实我和她家中间只隔了一户人家,所以算得上是朝朝相见,日日相伴。但是那天我却不知怎么的,好像丢了魂一般,非要找到她不可。
于是几乎间隔半小时这个样子,我就去她家看一趟,问她回来了没有,结果每次都是满怀希冀的去了,最终只能沮丧的回来。
大概是第四次吧,我也实在记不清了,反正再从她家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充满了愤怒。站在她家的院门口,我左思右想觉得一定是她妈把她叫出去干活不让她回家和我一起玩儿,不由得满怀怨恨。
失望到了极点的我不甘心地回头瞪了她们家一眼,没想到正好看到堆在了她家门前用来过冬的草垛,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从我脑子里一下子冒了出来:烧了它,让她家吃不上饭!
其时正好我手里拿着一盒火柴,于是居然真的胆大包天的走上前去,引燃了草垛,然后飞也似的跑回家去了。后来等到有人看到草垛着火,告诉他们家的时候,草垛已经烧去了一半!
人们议论纷纷,都搞不清楚这草堆怎么无缘无故着火了,但是终因没有任何线索而不了了之。其间住在我们两家后面百米之遥的那家女主人说:火烧起来之前,她好像看见有穿红衣服的女孩向西(我家在西,大四子家在东)跑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正混在人群里看热闹,心里七上八下。我姐姐很气愤的让大家搜我的身,但是谁都不相信我大我妈家的孩子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好在干草在农村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这件事也就很快过去了。我自己呢,则在大四子终于回到家里继续和我一起玩耍后,早把这件事情忘到了爪哇国。
后来,我家举家搬到县城,我和大四子再也没见过面,只是听说她早早就出嫁了,日子也还过得说得过去。
我一直以为,我的童年其实也就是在我家搬离那个熟悉的小村庄就结束了。因为进了城,我们就是典型的乡下来人,很不受城里的小伙伴待见,遭遇的嘲笑自然也不少。所以就算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学生,却再也没有了曾经在乡间的那些快乐。
成年以后,我也不曾去认真的回顾过我的童年。一是因为没有人这么要求过,且我大总是隔三差五的在我们姊妹几个甚至我们的孩子面前讲述我们曾经的糗事,我们自己不必太费脑筋,就能收获情景再现;二是觉得我本平庸,即使回忆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感兴趣。
但是后来我不这么认为了,因为回忆里有太多值得我永远记住的温馨与快乐,这些都已经打上了我特有的童年烙印。有些东西,我大也不曾领略过。至于别人喜不喜欢,我何必在意呢?我自己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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