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学生身份已经二十余年，成为教师也已二十余年了。以现在对学习的理解，隔了漫长的岁月回看学生时代的经验，我更明了怎样的学习将具备长久的价值。然后，把那些故事讲出来，我以为是特别有意义的。
我的学生生涯，经历过三次关于学习的“惊奇”或者说“震撼”的体验。
第一次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那是在一个课间，班主任键语文老师跟我们几个毛头小子闲聊。他一时兴起，竟然鼓励我“可以看一看武侠小说。”我顿时觉得特别的不可思议。原来老师们对课外杂书还有如此截然不同的看法。刚才闲聊的时候，他问我看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我都违心地说不看。那一次的震撼，几乎可以等同于一个新世界的发现。直至今天，我还记得班主任说这话时的音容笑貌。
第二次受到的震撼来自于我的发小，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学。只是高中的时候，在不同的班。上高中后一段时间，我们一次在课间聊一道数学题，聊各自老师不同的教法。就在发小侃侃而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很注意强调“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样做是比较合理的”“我觉得这个是更简便的做法”。也就是说，他说话的句式里，很喜欢用“我“开头，刻意强调“我”。就在那一刻，内心某些沉睡已久的东西好像被唤醒了。原来，在思维的背后，有一种叫做主体力量的东西，很触动人心。
第三次受到的震撼，是在高中时期的一节语文课。那天，好像有上级领导来听语文老师的课。老师给我们讲评作文。老师读一位女生的作文，我听到她的文章里用了“往事不堪回首”这么一个表达，便站起来说用在这里不合适。而女生也站起来反驳我，就这样，你来我往，我们争论了起来。那一瞬间，你会懂得什么是思想的交锋，这种交锋要调动多少力量，那种令整个身心都为之颤抖的力量。后来，老师说我们这种自发的辩论效果非常好，得到了听课老师的好评。
不用我多费口舌，我以为好的学习样式应该可以从这三个故事里显现出来。这些故事关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场景，但它们都是“对话”的故事，关于某些“问题”的对话。这些对话大抵都会多几个来回，带有探究的性质，每个人都平等地贡献自己的心智能力……在这样的对话中，对话的人和问题似乎都“显明”了，以至于它将长久地存留在我的生命里，并令我一再回味。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具有典型意义。我只能以个人的名义叩问今天的教育：
如果学习知识的过程，不能体验惊奇，我们怎么会爱上学习？现在的孩子，还能拥有这样知识和生命浑然一体的美妙际遇吗——孩子们能不能自由而充分地对话？
最后说一个题外话，我的发小，现在成了一个成功的老板，那个说出“往事不堪回首”的女文艺青年把自己的店开到了全国各地。而我，活成了一个努力在教学中复现这种“惊奇”的人；我有足够的耐心，去倾听并促成这种自由而充分的对话。当然，这和我上面讲的故事有关系吗？我并不确定。
程锐刚，高中语文高级教师，担任文学社指导老师近二十年。在《教师月刊》《教师博览》《中国教师报》等刊物发表文章多篇，著有《抵达优质教学的心灵物语》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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