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开学季,俺爹送我去上学

作者: 实月观察 | 来源:发表于2018-09-04 13:48 被阅读0次

    又是一年开学季,车站人山人海,大包小包的行李旁边,站着的多是即将踏入大学的孩子们和送他们去学校报到的父母、家人。这不仅让我想起十几年前父亲送自己上学的情景。

    那一年,我考入信阳师范学院。当时报考这所学校,是因为受到自己一位老师的影响,只知道这所学校是省内不错的一所师范类学校,风景优美,校风淳朴、学风浓厚,于是便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填报了志愿。

    拿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这个学校离家很远。我的家在河南的最北边,而学校在河南的最南边,坐了汽车、坐火车,需要坐好久好久的车。

    过了长长的暑假,那日,终于到了该去学校报到的时间。父亲早早便打听好了乘车路线,带着我,背着被子、衣物以及我当时认为必须带的一些书,还有一大兜水果、食物,天刚蒙蒙亮我们便出发了。

    濮阳是不通火车的,我们需要从家先坐汽车到安阳,然后再乘坐由安阳到信阳的火车。到安阳需要乘坐三个多小时的汽车。第一次出远门,内心很是期待。

    汽车走了很久,到安阳已经将近中午了。汽车在火车站不远处停下来,我和父亲下车后要拿行李。

    上车的时候有娘送我们,并没有发现带的有那么多的东西,现在才发现大包小包四五个,而且每一个包都塞得结结实实,提都提不动。父亲肩上背着一个最大的,一只手扶着肩上的的大包,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两个。我提着两个小包,却感觉每挪一步都很吃力,火车站售票大厅距离下车的地方不过数百米,现在却遥不可及。

    父亲让我加快点速度,我咬着牙走两步、歇三步,怎么也走不快。父亲不得不停下脚步等我,他肩上的行李很重,如果放下来再背上去怕是很不容易,而且父亲手里的哪个包都比我的重。看着前面父亲瘦小的、被行李压的弯成“弓”字型的身影,我暗暗骂自己实在太不争气了。

    旁边有帮忙拉行李的帮工,但父亲拒绝了,因为那是要花钱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究还是挪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我和父亲便开始排队买车票。火车站内人山人海,排队买票的人直接排到门外去了。

    凭借录取通知书,学生可以买到半价票,父亲对车站的这一优惠政策夸赞了数遍。

    买到车票以后,才知道我们要乘坐的车晚上10点左右才到达本站,这意味着我们要在车站等一下午和一晚上,十个多小时。进入候车大厅,座位是没有的。父亲找了一个靠墙、安静的地方,把行李放好,我们就坐在行李袋上,吃着母亲为我们准备的苹果、鸡蛋、包子,安静地看着候车室里人来人往。

    后来知道如果想出去逛逛,是有专门寄存行李的地方,但是很贵,按件按小时计费,在当时的我们自然是不舍得的。

    送走检票口一班一班的长队,候车大厅内又涌进一波一波的人群,终于熬到晚上十点,轮到我们检票了。那趟列车的乘客非常多,检票的队伍排得很长很长。因为要提行李,我们便早早的占了位置,排在了队伍得前排。我们上火车的时候是被挤上去的。火车启动时,我听到车窗外有人在大声的哭喊,仍有部分乘客没有挤上车。

    车厢内早已没有位置,我和父亲、还有几个乘客被挤在一个不开的车门夹道里。父亲看看车厢的过道内,认为这个位置还不错,便不再往前走了。因为车厢过道里就连站的位置也找不到,很多人席地而坐,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睡觉,就连座下面躺着的都是人,个别找不到空隙的,只能站着,深夜之后,那一定是很难熬的。

    父亲把行李堆在地上,我坐在行李袋子上,父亲蹲在下面,其他乘客或蹲着、或靠着、就那么挤了一夜。现在已经不记得那一夜是怎么睡着的了,或许根本就没有睡觉。

    经过一整夜的行驶,火车在第二天一早把我们送到了信阳。出了车站,便看到有高年级的学长拉着师院的条幅在接新生,没顾上吃饭,我们便跟着学校的队伍去了学校。到校后由一位学姐带领着我和父亲去缴费、领被子、找宿舍……很是忙活了一阵子。

    校园外四面环山,如梦如画。校园内建筑物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如同一个大大的公园,同学们手拿书本,有说有笑地漫步校园,我完全沉浸在踏入新学校的喜悦之中,只顾着傻开心。

    等把一切安顿妥当,已是下午两点多了,才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吃饭。我像主人一样开始照顾起父亲来,带着父亲去了一个距离宿舍最近的学生食堂。

    食堂里空荡荡的,除了两三个师傅在收拾整理剩余的饭菜,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和父亲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父亲说:“妮儿,千万别买多了,根本不饿。”

    “好,您坐这里等着。”

    我嘴上答应,心里却自以为是地在想:“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折腾两天了,早晨也没吃饭,怎么可能不饿呢?父亲应该是怕浪费,不舍得吃!”

    我一下买了两大份菜,和三个大馒头。计划父亲吃两个馒头、我吃一个。

    父亲看了之后,埋怨我买得太多了,说根本不饿,一半也吃不完。

    吃过饭,父亲就要一个人坐车回老家了,留下我自己在这里开始四年的大学生活。父亲是不舍,是担心!

    来到这么远的一个学校,想念女儿的时候,再也比不上在县城读高中时那样方便了。那时,每每母亲在家做了稀罕的饭,父亲若是在家,便会乘车给我送到学校去,我吃的时候仍然是热乎乎的,父亲会看着我吃完,详细询问过我在学校的情况之后才肯离去。

    现在想来,那是怎样的一种温暖和幸福!长大以后才明白,也正是这种幸福给予了我无穷的力量,去平静乐观地直面人生中的种种挑战和不幸,因为,我知道,无论前程怎样,穷其所有爱我们的爹娘永远是我坚强的后盾。为着他们,我也要让自己做到更好。

    买饭的时候,我还感觉很饿,饭菜端上来之后,突然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了,菜和馒头怎么也咽不下。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我装成很饿、吃得很香的样子。父亲只顾交代我要和同学们友好相处,要多参加学校活动锻炼自己,没钱了要提前往家打电话等等,却没怎么吃饭。最终,我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共吃了一个馒头,剩下的两个馒头只得打包。此时,我才明白父亲是真的吃不下。

    饭后,我执意要送父亲去火车站。因为买上车票以后,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坐上车,漫长的等待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在我来的路上已经体验到了。同时我也想陪父亲多待一会儿。父亲一个人在车站,我坚信他连瓶水也不会舍得买的,更别说吃饭了。

    父亲坚持让我留在学校,说要和同学、老师多熟悉熟悉。

    他是怕我回来的路上迷路?还是怕他坐上车以后,不舍得我,或者我不舍得他?这两种原因都有吧。

    争执了半天,怕父亲生气,最终还是我妥协了,在校门口我送父亲坐上了去火车站的2路公交车。临走时,他反复嘱咐我不要过于节俭,该吃的要吃好,学习上该买的东西要舍得买,钱不够了要提前往家里打电话……

    在父亲眼里,什么都可以省,唯独孩子们上学不可以省。

    公交车在我应声中缓缓离去。转过身去,憋了很久的眼泪如决堤的河床,顺着脸颊肆无忌惮地往下流。

    从那以后,我和父亲的相聚就变成了,在短暂的相聚之后,长长的送别,至今仍是如此。

    只是现在,父亲早已满头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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