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凤翔、张阳和子谦顺着房前的坡往下跑，他们要去找奶奶——她正在河边的菜地里松土。凤翔跑在最前头，张阳紧跟着，年龄最小的子谦跑在最后面。
小孩子一跑起来就不由地感到兴奋，只顾着嘻嘻哈哈往前冲，其他什么都不管了。两位哥哥都这个样子，所以小弟弟就没人照顾，还好这一幕没被漆媚看到，不然凤翔又要挨骂了。不过子谦倒不在意，跑着时的忘情程度并不亚于前面两位哥哥，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项本领。他跑到樟树底下时，凤翔和张阳已经到达了奶奶身边，正挥着手招呼他，奶奶的目光也紧随着他。他一高兴起来，激动地喊了一句“奶奶，我要西红西（西红柿）！”，一下子没看到前边的凹陷地带，脚一落空，扑通一声倒在草地上。草地很柔软，他也没有哭，马上又站了起来，向奶奶跑去。凤翔和张阳都笑了。
“看着地面，现在哪里有西红柿哇！”张老奶奶朝着小孙子大声地说。
今年夏天她在这里种了一些西红柿，与其他蔬菜相比，它外形独特，颜色诱人，因而得到了孙子们的喜爱。西红柿成熟的那段时间，什么地瓜啊、黄瓜啊通通都失宠了，小家伙们只对它感兴趣，每次经过都要央求她摘下几个。其中又属子谦对它的感情最深，这不西红柿树都枯萎了、拔掉了，他还时刻惦记着它们。“奶奶，我要西红柿”更是成了他的口头禅，音又说不准，经常闹笑话。
“呵呵，西红西，奶奶，阿谦就知道“西红西”，呵呵！”凤翔和张阳开始嘲笑子谦，模仿着他的发音。
子谦可没理会他们，一只蛐蛐吸引了他的注意，它正匍匐在奶奶刚松过的泥土上面，发出唧唧唧唧的叫声。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用手把它逮住，可是却扑了个空。见弟弟失手，凤翔和张阳果断加入了抓捕行列，奶奶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张老奶奶一边干活，一边还得看着在一旁玩耍的孙儿们，不让他们走到危险的地方去。不知何时，山谷入口处一个背着大包的男子进入了她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哎，是不是蔑匠师傅来了！”他对孙子们说道。不过他们玩得正欢，没有注意听奶奶的话。“哎呀，不是哦！”这时她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女的，一个穿粉红色外套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穿着黑色外套扎着马尾的，分明是自己的儿媳小杨嘛！“哎，张阳，你爸妈回来了。”她颇为激动地朝着张阳喊道，并用手指着马路边，接着又回过头遥遥地和那边的人打起了招呼， “中域，你们回来了啊！”声音特别响亮。
“是哦，我们回来了！”马路上的人以同样分贝的声音答道。
三个小男孩听见了声音，立刻跑到田坎边，朝马路上观望，确认无误后不约而同地往上冲，竟不管菜园子里的奶奶了。
在梧桐树下，两路人马刚好会合。张阳叫了爸爸妈妈，凤翔和子建喊了叔叔婶婶，中域和小杨为孩子们介绍了一下张雪，张阳却不肯叫她姐姐，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凤翔和妹妹倒不是第一次见面，雪儿是满了两岁的时候才被送到外婆家的，在这之前两年的婴儿期里，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的妈妈经常抱着他们在一起晒太阳，他们经常一起被交给奶奶照顾，但是那段时间的事情他们彼此都没有任何记忆了。如今的雪儿和凤翔差不多一样高，剪着齐肩的短发，平平的刘海，由于走了很远的路，两边的腮帮子红彤彤的，眼睛里流露出疲惫的神色，怔怔地望着三个飞奔而来的陌生人。
凤翔他们三瞧了一下新来的小伙伴那苹果一样的头，又带着两个弟弟嘟嘟嘟地跑起来，在前边引路。他们跑得很起劲，所以一下子就和后边的人拉开了距离。小黄狗像往常一样汪汪地叫着，凤翔叫两个弟弟去拦着它，自己抬头望了那高高挂着的橘子一眼，一溜烟窜进了橘林里头。
他来到那棵熟悉的橘子树下，扶着枝丫开始往上爬。很快便到了那个他站了很多次的地方，从那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橘子。但是想要摘到它，还得继续往上，上边的树枝都比小指头还细，一踩上去就摇晃得厉害，以前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可这一次他勇敢地攀了上去，树枝果然承受不起他的重量，整个的弯了过来，他紧紧抱着主枝干，小小的身子几乎倒挂在上边。他很害怕，害怕树枝会折断，然后自己会掉下去，但是扭头一看他又无比开心，因为那个大橘子就在后边，紧挨着他的后背。他连忙松开一只手，把它摘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爬。橘子枝的韧性很好，所以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个橘子，果然是他摘过当中最大最红的一个，而且很好看，拿在手里很有分量，不用说，肯定属于皮薄肉多的那种，凤翔相当满意。他从橘树底下钻出来，叔叔婶婶们刚好拐过枫树边的弯，向上走来。他走到雪儿面前，把手里的大橘子伸了过去，“嗯，给你。”
雪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疲惫的神情不见了，张开双手接过了橘子。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下对方，那人就跑开了，跟另外两个小男孩一起拦着黄狗——它正汪汪汪叫得正起劲。
当初凤翔在外婆家呆了几个月，便开始把他乡当作故乡，何况在外婆家住了两年的张雪。被两个陌生的人带着，大老远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在她看来，与其叫做回家，倒不如说是背井离乡。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两年的时间足以抹去原本就不深刻的记忆，这里的山水、房屋、语言、亲人……她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特别不适应。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不认识这里的人，不清楚房子的结构，看不懂三个小男孩玩的游戏。自从她回来后，子谦的话就很少被两位哥哥取笑了，因为雪儿的发音更加稀奇古怪，只有她妈妈能听懂。但是她正处于一个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很强的年纪，而且赣南客家人和贵州苗族人的生活环境与生活习惯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居住在山区，触目便是梯田和青山绿水，他们都喜欢吃偏酸的食物，逢年过节都会用糯米做糌粑……在妈妈的教导下，她很快便学会了称呼身边的亲人，经常主动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能开开心心地和哥哥弟弟们一起玩游戏。
下 节 人儿何处归（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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