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的巨石

西西弗斯的巨石

文|烽火长歌

01

西西弗斯欺骗了宙斯，绑架了冥王，导致人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死亡降临。被施以众神的惩罚，让他从山脚推巨石直至山顶，巨石分量极重，需要每时每刻用尽全身力量。且一旦巨石到达山顶，便又会滚落山脚，于是西西弗斯还得再次将巨石推向山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尽头。

众神的惩罚就是这样无止尽无希望的痛苦折磨。

每时每刻用尽全力推动巨石，固然是很残酷的惩罚。

然而真正的痛苦在于无休无止的重复以及毫无被救赎的希望。

02

在这世间生活的人们，何尝不是一个又一个西西弗斯呢。

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在纵向的时间刻度上，翻不起任何浪花。在横向的社会刻度上，仍旧翻不起任何浪花。对于这个世界，你能做的太少，而对于自己，你又要求的太多。

从牙牙学语开始，你我就不可避免的被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无法回避。

幼儿园时期，挣扎于各类早教班，兴趣班，思维训练班。

及至小学，此类课外培训补课机构只增不减。

为了得以在优质中学入学，则为各类特长证明，证书挣扎奔波。

高中三年苦读，只为求取顶尖学府的入门劵。

大学毕业又如何呢，为了进入理想的公司而费心费力。

入职之后，职场似乎就是一场有上无下的单行通道。为了更上一层楼，拼尽全力，哪怕将健康也作为筹码压上，仍然在所不惜。

只为别人眼中的高薪高能，为了让亲戚朋友高看一眼，为了在左邻右舍中略显不凡。可是，你却如何知道，他们真正对你投入了几分关注呢？

即便是真能得到大家高看一眼，又能如何?

是否值得将青春，将生活，将健康，将心灵的修炼全部都放弃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人到底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别人的看法真有那么重要么？

抑或是每个人都是看着别人来过自己的生活？如此岂不是本末导致？

自己生活的标准如何能够按照别人的尺度来定义？是否荒唐？

这就如同去裁缝店做衣服，本应给自己量体裁衣，然而你却看到模特身材比例合适，穿上衣服精神抖擞，于是便让裁缝按照模特的尺寸给自己做衣服。

然而，只有穿上衣服，你才知道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差距有多大。固然可以重来，可是这其中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还能补得回来么？

他人如何看你，你又如何能够得知？莫不是你自己按照自己狭隘的世界观猜度出来的罢！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宇宙的未知，另一种未知就是人的心灵。

又有谁能够说已经可以看透人心？哪怕是自己看自己，也很难看透吧！

若不然，为何有如此之多的随波逐流之人？他们连自己想要追求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知道他人的心里状态？莫不是已经得了神通，练就他心通的高深本领？

人总是善于用自己眼中别人的视角来欺骗自己。到底他人如何做想，你到底是不能得知的。

你所知道的更多都是基于自己世界观产生的臆想。

03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往事。那时还是高中时代，晚自习前与几位好哥们一起出去吃晚餐，选定一家面馆，此处口味极佳，生意火爆。

好不容易找到桌位，每人点上一碗面条，不多时，服务员就将四碗美味，且汤水滚热的面条端上餐桌。

我很是想要好好品尝一番。刚吃两口，仍陶醉在美味之中。可猛然抬头，看见同座的兄弟们，一个个狼吞虎咽，也不言语，只是猛吃。

于是我想，是否今日晚自习老师有什么事情交待，需要提前回去准备，而我由于大意走神，没有领会到。

于是便赶紧加快速度，如他们一般只顾大口吞咽。

四碗面条，四个精壮的小伙子，虽说汤水滚热，可仍旧用不来三分钟便已经全部下肚。

一个个被烫的吸吸嗦嗦，也强行忍住。

末了，我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吃得这么着急。

对面的好兄弟确瞪着眼反问我，你们为什么吃那么着急，我看你们吃那么快，我也着急着慌，吃得好不难受！

此言一发，另外两哥们也忍不住，言：你奶奶个熊，我看你们几个如饿虎扑食一般，以为有什么事情，也加快速度，埋头苦吃。

这一顿饭，吃得好不狼狈。

四个愣头青，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子，垂下头来，恍如一群斗败的公鸡，然而却不知道败在何人之手。

惶惶然且满怀遗憾，未能好好品尝美食，四人一脸郁闷，走出面馆。

04

现在想来，我们的日子何尝不是如高中时候那碗面条一样，在于别人的比较与猜测中，自行加压加速。

最后到底是谁逼迫了谁，也是一笔糊涂账，算不清。

要说高中时候的我们，如一个个愣头青，会犯这种错误。可是现在已经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经年，也没有见的比当初的愣头青好了几分。

到底，人就是在一种不断自我循环的状态中，了却这一生。

四十岁的经历以及心里体验，在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有过。

只不过它们到后来换了一副面具出现在生命中，我们便恍然不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探寻的欲望，以至于真相立于面前却不得自知，何其悲哀。

西西弗斯一人推着巨石独行，我们却是一群人，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巨石，奔向茫茫然未知的目的地。

其实我们的罪孽更为深重，因为我们的迷茫，我们心无定所，不单单自己受累，还会牵连我们的亲人朋友。

05

邻居两夫妻，两口子在北京打拼，也是不易，不过车房齐备，算是已经安家置业。不过两人却是很拼，平日里都很难见到人影，周末也经常加班。

2010年时候二人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公主。于是丈夫的母亲，婆婆大人从福建赶过来帮忙带孙女。

婆婆性格开朗，爱说话，喜欢跟所有的人唠嗑。可是毕竟年纪大，口音重，加上福建那边方言本就与普通话差异巨大，老人家强行学习的普通话，听起来尤为费劲。

阿姨精神好，说起话来嗓门很大，每一个音调都像是从嗓子里喊出来一样。

她只一张口，配上独特且短促的福建老年普通话，那架势恍如干仗。

我跟她聊天，说五句话，大约要重复三句，因为她不太能听懂普通话，我也很难弄明白她的言语。

老人家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带孩子出门遛弯，碰上人就要说上几句，可是大多数人听不明白，也就不再与她沟通。

只遇上我这个异类，跟她鸡同鸭讲，慢慢的居然摸清了彼此的意思，沟通也逐渐顺畅起来。

我喜欢跟她聊天，因为阿姨生性豁达，嘴里藏不住事情，总喜欢在院子里跟我抱怨媳妇的种种不是。

我虽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可是这等闲事，听听也是好玩。与此同时也正好借鉴一二，因为我家也有一对婆媳。听多了别家婆婆的唠叨，也能多少从日常婆媳琐碎带来的烦恼中，找到一些平衡感。

于是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尤为合拍。

老人家嗓门大，可是口音重，即便跟我抱怨起媳妇来犹如一个大广播，可是也不虞有几人能够听明白。他儿子听得明白，却很少出现；她媳妇不是福建人，既听不明白，也更少出现。

所以老人家抱怨起儿媳也无顾忌，我却是从中得了乐。

如此我俩经常聊天，三四年后已经沟通无碍，也不得不说颇有成就。

可是突然有一阵子，我出门溜娃，居然都没看见老人，以至于心里颇有些不安。以为老人生病，过一阵子便会出现。

可是很是过了一段时日，仍旧不见。于是便问邻居，你家老太太哪里去了，我可是有一阵子没有跟她聊天了，怪想她老人家的。

邻居表示很高兴，母亲大人来了异地居然还交了我这样一个知己，平时在家里也多有提到我。可是以后大约是很难再见了，因为他的弟弟也生了小孩，老人家又赶到广州去帮忙带小孩了。

我一阵无语，老人家虽然精神矍铄，劲头十足，可是毕竟也是上了年岁的人。

这如同唱戏赶场一般，这边刚刚帮扶完大儿子，如今又奔波去小儿子那边，不得安神，又为哪般？

也不知道了广州，在带孩子的同时，会不会还要忍受儿媳妇带来的各种不适，可仍旧有这么一个如我一般无聊的家伙，听她抱怨？

06

年轻人为了更好的生活，燃烧青春本无可厚非，可是最后还带得老人不得已安享晚年，到底这罪过要算在谁的身上？

自己身上的巨石，已是无力背负，将此重担堆置在至亲肩上，真的合适么？

你宁愿与外人斗智斗勇，与冰冷的电脑键盘为伍，也不愿将自己满腔的柔情放在与儿女父母的陪伴之中么？

到底是什么目标，让我们能够放弃生命中如此多的美好，也要拼命追逐？

若真是内心所想，心之所向，那应该也还是值得，可是每个人都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吗？我看不见得。

为了一个随波逐流的，别人眼中的价值观而奋斗终身，我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傻？

07

西西弗斯的巨石，是众神加诸于身，无法摆脱。

你我心中的巨石，是何人加诸于身，无法摆脱？

西西弗斯的征途，没有穷尽，永不停歇。

你我的征途，到底在何方，可停歇否？

西西弗斯的惩罚，源自于他对众神的不敬。

你我的惩罚，源自于哪里呢？前世的因果？今生的执念？

谁能解答？如何解答？

谁能救赎？怎样救赎？

且直面本心，拷问自己的灵魂罢！

注：这其实是一篇拷问我自己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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