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机故事集】
是8分实写2分虚构写作故事
故事多为亲见亲闻
故事没有真假,没有对错
38th
喜欢到全世界森林里的老虎都化成黄油。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1
雨声很大,他大声地冲我喊,但是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只听到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沿上的声音。
他好像在说哑语,僵在那里。
雨还在下,我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过身,没什么力气。我没力气抽出枕头底下的匕首,也没力气大喊大叫,我只想把他赶出去,然后把门锁上,安安心心地睡个觉。
我太累了,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点儿都不剩。
我确实分辨不出了。眼前的人是谁,是曾经冬夜里拥抱在一起,夏夜里蹲在楼道里吃西瓜的人嘛?不是了,也不知道是谁,来到我刚租来的屋子里,没完没了的絮叨。
也不是絮叨,应该是歇斯底里地责骂,虽然我不知道他在说啥,也不想知道。
飘飘忽忽,瘫在床上睡着了,床很软,很快我的脊背和头都沉了下去。
我没听到砰的关门声,但我感觉得到,房间里又空荡荡了。只有我,还有一个没来得及打开的行李箱。
雨从清晨六点下,一直到了下午四点,我是五点醒的。窗外听不到雨声了,能听到大片的蝉鸣。
枕头已经湿透,是我的眼泪。
胸口闷,头也痛。藏在某个脑回路里的3年记忆,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枕头更湿了。
我想到他们曾经的劝诫,我妈说不要轻易相信男人,我哥说男人都那样,我奶奶说人的一辈子谁都有个坎儿。
这些都不能安慰我,于是我从枕头下掏出了匕首,搁在蓝色透明的血管上。
太疼了,真的。
疼的我一下清醒了,我又想到了我妈,我哥,和我奶奶。
2
出租车停到了我身边,有人从驾驶位下来,跑到我跟前。
“姑娘,姑娘!”我听到男人的声音,陌生而急促。
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脸上,眼皮很重,世界关上了。
白炽灯亮的晃眼,白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孩子没事儿,差点儿就割断肌腱了,出血量不大,没有生命危险。”白大褂的手指冰凉,像是在安慰旁边的人。
“麻烦你了大夫。”声音从我的头部发出,是个男人。除了我哥和前男友,我并没有可以说“麻烦你了大夫”的人。
我爸?怎么可能?他已经和他的新欢早就离开了这个国家。
我在思考是睁开眼睛还是假装没有醒。如果醒来,四周的目光大概都在这样说。
“你才多大啊,就这么想不开?”
“多大点事儿啊,就不想活了。”
“你说你爸妈把你拉扯那么大,容易么?”
“动不动就不活了,拜托你考虑一下你爹妈的感受。”
是的,我就是看我跟我妈这20年的交情,我才在最后一刻觉得疼还叫了车。
但是谈容易,谁又容易呢?谈感受,谁又会好好地就不想活了呢?
“您呀,劝劝您女儿,得往前看。”白大褂缠好了绷带,刷刷刷地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大概是在开药吧。
“是是是。您说的对。”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微睁开眼,一个佝偻着的背影站在桌子前,对面是白大褂,一个戴眼镜的男医生。我努力辨认那个佝偻着的身影,搜索着记忆库里的影像。查无此人,我皱了皱眉。
3
车窗外起了一阵风,灌进车里,我冷地缩紧了身体。
“走,去吃火锅吧,暖和。”男人靠边停车,打开双闪问我。
“好的。谢谢您。”我客气地回应。男人是今天送我去医院的人,一个出租车司机,还帮我垫付了今天的医药费。请客吃饭感谢一下,理所应当。
火锅热气腾腾,我眼泪汪汪。我想到了我前男友,他特别爱吃香菜,每次来吃火锅,会要一大盘香菜。
我要了一大盘香菜,绿色的叶子耷拉着。香菜已经烫的松软,我塞到嘴里,特别烫,但还是咽了下去。
“喝酒吗?”
我摇摇头。
男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我尝试喝了一杯,意识模模糊糊。
我看男人。短头发,四五十岁,满头白发里掺着几星黑发。他脸红得像苹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们没什么交流,他没提为什么救我,也没像其他人那样责备我为什么去死。
夜,雨大,风也大。我感觉晕眩,渐渐看不清白色水蒸气对面的脸。
男人熟稔地抱起我,温热的呼吸很暧昧。雨还在下,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打开了后车门。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进后排,自己也坐了进来。酒气弥漫在车厢里,我脑子里已经预演了接下来的情况。他的脸凑了过来,粗糙的手掌在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我不难过。我知道,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锦上添花到处有,雪中送炭人间无。
男人的手从我的右脸移到了额头,轻轻地说了句:小姑娘,要好好活着啊,人这一辈子很长的,还好多事儿没干呢。千万别像我闺女,别像我闺女啊!不能学她...
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脸上,越来越多。窗外的雨声很大,都盖不住男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斯基,后来我听他说,他女儿在4年前跳楼自杀了,他一直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女儿,还说每天都在想她。”她侧过脸跟我说。
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的手背上,越来越多。
End
题图:Jan van Eyck
《The Virgin and Child with St. Barbara》
随 转 评
留言区见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