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托尼老师已经成为大家对我同行们的统称，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拿着剪刀剪来剪去，想必大家已经猜到我是干什么行当了。那么，来！后面的朋友！一起大声说出我的职业，1、2、3——
裁！缝！
不，是发型师。在那个非主流一跃成为主流的年代，在那个杀马特还未被列入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的时期，我曾经做过几年美发从业者。这是我的名片。
想当年……
从这张名片的艺名中相信大家不难发现，我我的合伙人是个不大要脸的人，竟无耻到自比崔永元和韩寒！
对此我并不想解释过多，毕竟我的恩师Tom老师赵军奎曾说过，但凡要点脸的人绝成为不了顶级发型师，这句话被我当做从业生涯的座右铭。
但适当的澄清还是有必要的，我们俩真不完全为了蹭他们俩的流量，起码有百分之一的原因是我们深觉单单就帅气这一点，捆绑上我们，客观上讲他俩是占着便宜的其实。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身为一名发型师如果没有一个镇的住场的艺名，根本无法在业界生存。我姓韩，姑且就取了“韩寒”这个艺名。
我的工具箱里有压箱底的故事
1。
我的好朋友二蛋曾问我，学美发一定特别有趣特别轻松特别洋气吧？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二零零八年春，我怀揣着在建筑队当了一年小工挣来的钱，来到邢台市最顶级的美容美发学校——媚思嘉，学习美发。大家不要误会，刚听名字我也以为是一家妓院，来了才发现真是一家技校，还是正规到令人发指的那种，教授的知识也不是洗头按摩，而是正统的专业发型设计。
很失望，虽然也包涵洗头按摩。
说真的，开始我也以为理发就像我看到的那样简单体面，接触后才发现并不比工地轻松。每天早上七点，我和我的同学们都必须准时来到操场练十五分钟基本功，没什么恐怖的对不对？那我来告诉你们怎么练。
很逼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
立正，左手梳子右手剪刀，双臂抬起与身体呈九十度角绷直，木梳与剪刀平行练习空剪，每分钟120下。剪的过程中姿势不能垮掉，否则Tom老师手上的柳条就会落到你胳膊上。
至今，我都记得第一次坚持十五分钟后双臂肌肉那种反人类的酸痛感，可怕的是睡一觉后酸爽倍增，然而还要日复一日忍痛重复这套恐怖的基本功，要知道以当时肱二头肌的状态，双臂沉得感觉如同举着一把十公斤的剪刀和梳子。
刚开始，我的快男同学们鲜有人能坚持五分钟，女生更不行，两分钟封顶，于是每天都有人挨鞭子。如此辛苦当然会有人当逃兵，某天放学有人提议第二天全体不出早操，本着法不责众的处事哲学，量老师也不能拿我们如何！不出所料附和者众多，而我这辈子最恨逃兵，但为了义气，同时也不能辜负他们请我上网的好意，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次日，只有我一个人遵守了约定，至于昨晚一起上网的同学，后来我就没怎么和他们联系，因为感觉自己像是被他们轮奸了。
对于这次旷操，心狠手辣的Tom老师罚我在全班同学注视下做100个俯卧撑。老师看事物总是那么片面，没错！表面上我像个健身教练，可我的拿手项目是搬砖，俯卧撑从未涉猎。
于是我竭尽全力做了十五个后彻底疲软，老师没有直接羞辱我，只是让我的一个瘦弱师姐趴在地上一口气撑了三十个。Tom老师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现在走学费还能退一多半。然后再没理我，开始上课。
我的斗志被彻底激发出来了，毕竟我也是曾经拿三好学生拿到手软的家伙啊！可恶的Tom，我要让你见识到地表最强Jerry，努力吧！
后来的课业我再未懈怠半分，每天上午默写理论知识点，下午对着一个恐怖的假模特头练习卷杠、包锡纸、挑染、吹风造型等基础手法，晚上回到宿舍也不忘重温总结当日所学。三个月后，我拿的出手的成绩是：标准杠10分钟卷45个；中长发分片全染最快5分钟；经典BOBO头精剪半小时内剪完（包括吹风造型）。等等等等。
削发器和牙剪还有剪发梳子
电剪
男生别误会，卷发棒
同样非情趣用品，毛刷
这两个月的经历完全可以一笔带过，因为枯燥到分分钟让人怀疑人生，例如卷标准杠规定时间是十五分钟，必须整齐够数，对于初学者这很难，光是把发片分均匀就要练习无数遍，即便这样每次练习也必须拿出初次接触的热情去对待。因为Tom老师隔三差五就要举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
黑衣人Tom老师
比赛现场
比赛时的音乐，往往是全宇宙最吵的重金属的士高，声音也开到最大，好让我们分心加重我们的紧张感，再加上DJ老师Tom时不时的倒数时间，更是如同身处迪厅般的刺激，而比赛结束后的惩罚游戏才是压轴的重头戏：
未在15分钟内完成比赛者全部到操场蛙跳100次，最后跳完者加50个深蹲。
到现在，我都很感谢我的美发启蒙者Tom老师，如果不是他教我做俯卧撑、蛙跳和深蹲，提高了我身体素质的同时锻炼了我的意志，那么多年后的今天，我未必能胜任纺织厂维修工这份工作。
美发看起来像是一个空手套白狼的行业，其实初学时的花销很大。以技校为例，其中最烧钱的一项开销就是假模头，发质稍微逼真点的起码100块一个，整个学期下来要消耗多少个模头没有科学的统计数据。有用掉近百个模头的肖土豪同学，用掉七八十个的甄有前同学，消耗五十大几的犇小康同学等等。当然其中也不乏从头到尾只用一个的琼光旦同学们，直说好了，我就是其中之一。
Tom老师对我这类的学生持放养政策，对他来说学美发不买模头就是在耍流氓，耽误老师吃回扣事小，拖延了课程进度影响了其他同学学习新知识无法原谅！话说到这里，我们也绝非厚颜无耻之人，虽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地凑钱买条烟去求Tom老师放弃我们。
庆幸的是终究Tom老师也没有放弃我们这波穷逼，我明白是出于惜才，我们脸皮之厚百里挑一，选择这行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吃。于是Tom老师允许我们找同类做彼此的模特，将就坚持到毕业。
或许你一定在技校周围见过成群结队的杀马特青年，其中不乏面相老实头型葬爱之人，你一定发自内心鄙视过他们。那么答应我看过这篇文章后请对他们多一点点宽容，因为他们中很可能有没钱买假模头，为了学习才不得已而为之的进步青年，毕竟把一头健康的发质作到一碰就断的地步绝不是什么洋气的事。
是的！我以这张帅炸的脸发誓，学专业美发的过程很辛苦很辛苦，苦到你会忽略其中时尚洋气的成分。
练习干洗时，每天十多次的练习或被练习，手泡皱泡白泡脱皮，头被廉价洗发水和各种不分轻重的生疏按摩手法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轻松。
练习染色时，记各种色度色调基色目标色配比方法，双手每天被各种低端染膏轮番覆盖，根本无法彻底洗净，吃饭时担心这些花花绿绿会不会随着手上的馒头一同进到肚子里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自己洋气。
练习剪发时，自负经费随集体下乡到最偏远落后的村庄帮老人免费剪发，因为只有穷到不介意形象的地步才会放心让一个学徒练手，他们不求发型只求剪短整齐就好，即便这样我们都满足不了他们，真人和模头有天壤之别，他们头型各异，他们被我们随意拉扯时会知道痛。我的同窗们有剪破大爷耳朵的；有施展狗啃绝学剪成足球一样一块块的；有面对满头虱子和大片疤瘌迟迟不敢下手的……这个时候，你不会觉得有趣。
学习美发的苦楚并非一下子就能说尽的，总之毕业后我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肤浅的帅哥，而是成长为一个有故事的男人，故事多到只恨没有与之相配的酒。
前途
2。
听完我的故事，二蛋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啊，那后来呢？”二蛋到小卖部买了瓶老村长后接着问。
“毕业后是不是就豁然开朗了？理发店满街都是，就业时肯定无比纠结选哪家吧？看理发师们全身名牌，工资肯定很可观吧？你们这么帅气，身边肯定不乏美女吧？还有，肯定…………？”
显然，和大部分人一样，二蛋并没有消除半点对美发行业的美好向往，反而把所有幻想写进了他的这本称得上《十万个为什么》姊妹篇的著作——《十万个肯定是》。
我无法理智地一一解答二蛋的问题，他也不会相信，无奈之下只好给他讲了这个故事的续集。
2008年冬，我从媚思嘉美容美发美体美甲化妆足疗整形学校光荣毕业。彼时天寒地冻，而美发业正值旺季。我决定开始我的从业之路，于是当下拟了一份无可挑剔的职业规划：
第一步，先在邢台市找一家最专业的店实习，大把的人脉，学校的名气，过硬的专业基础，这一切就是我的敲门砖。唯一需要认真考虑的两个问题是：1、邢台的名店那么多，到底选哪一家？2、万一几家店因为争抢我而发生了不愉快，我要如何在不得罪任何一方的前提下选择自己中意的店。
第二步，不出一年我“精剪之神”的名号一定响遍业界，届时我会成为无数明星的御用发型师，然后就开创一家把“沙宣”拉下神坛的美发机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小韩造型”。很普通对不对？殊不知越大众化越能吸引大众消费。
第三步，结识了这么多明星顾客，识货的他们一定发现了我不为人知的才华，于是不久后，顺理成章的，我成为了一名伟大的演员，完成了我的终极梦想。
没毛病！就这么干！
某个寒冷的早晨，我徒步来到本市名店汇集之地——清风楼商业圈，这里聚集了“常青树”、“名将”、“鼎剪”等顶尖美发中心，包括我学校的形象店也在这片。我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这一身本领是母校给的，如果有回馈和效力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大义凛然的我毫不犹豫走向了最洋气的哪家店——名将发型设计连锁机构。
怀揣着毕生所学，头顶有名校光环加持，再加上我这张阳光帅气英俊中又透着些许内敛成熟忧郁气质的迷人脸盘子，这不切实际又真实存在着的完美的一切啊！老实说，假如我是名将老板，抓破头我也想不出哪怕具备一丝合理性的理由来拒绝我，除了嫉妒。
然而结果意外到堪称神转折，老板拒绝了我，理由是不缺人手。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一定是出于嫉妒，天妒英才。
自信的我没有给老板任何反悔和下跪的机会，立刻来到了旁边的鼎剪。
“不好意撕，不缺人。”
痛快，反正我也没空撕。于是我怀着遭遇了灵异事件的狐疑走向不远处的常青树。
“对不起，总监不在。”
这时店内DJ音乐里隐约传来一句“干嘛呢阿伟？总监让你过来洗头！”
“来啦！来啦！……那啥，不好意思，我要忙了。”
晴天霹雳！我不明白这群瞎逼是如何把店做这么大的。我只知道如果现在不去为母校贡献自己的光和热，我的良心会痛，我会鄙视自己！等我！媚思嘉形象店！
我很欣慰，也很迷茫。因为我高尚的母校旗下店心领了我的好意，却拒绝了我的行为。
这一天，我乘兴而来，铩羽而归。唯一的收获是在形象店任职多年的好心师姐帮我解开了心结。
她告诉我：“一般大店的人才储备相当雄厚，他们一般只在淡季招兵，待到旺季新人基本就能上手了。因为旺季客多店乱，新人极容易出岔子，所以他们不会愚蠢到平白无故担这种风险。而小门店相对来讲专业性不那么强，所对应的顾客也没多么挑剔，对新人可能更包容一点，再者小店晋升空间小，也学不到什么核心技术，因此留不住人，招工是常态，所以你应该先去小店起步，打好基础再去大店试试，毕竟…………”
学姐说的句句在理，关联词用的也恰当，一席话使我豁然开朗，无奈太过啰嗦加上长相普通，我就没怎么和她深谈，得知大概原由后我就辞别了她。
这位师姐把小店说的这般不堪，还建议我到小店工作，是在影射我也是不堪之人吗？对此我只能说大丈夫何患被欺！没有逆流而上的骨气我会选择学美发？笑话！我偏偏要进大店，而且是最专业的机构！
回去后，我重新审视总结和定位了自己，次日重整旗鼓，我又来到了清风楼的另一处商业街红星街，这里小店云集，经过比较我选择了其中相对专业的一家——蓝色火焰发型设计工作室。
老板是个长相酷似苏永康名叫邓超的青年男子，不对，我想想……是郑超。无论如何，这也算和我为明星造型的梦想无比牵强地不谋而合了一次，重要的是，老板厚厚的近视眼镜后面有一双猥琐中透着洞察一切的慧眼，这是一个极有远见的人，他录取了我。
上班第一天，我提着学校配发的那箱被我使用到出神入化的工具来到店里，其中包括那套练习基本功用的价值五十元的剪刀梳子。另外，为了突出自己的傲娇身份，我特意穿了校服。
没想到，我这一身行头遭到的蓝色火焰全体员工不遗余力的友好嘲笑。我才知道，他们中有一半人都毕业于媚思嘉，并且我那套五十大洋的工具市面上只售八块。瞬间，当年旷操事件的事后感涌上了心头。
师兄师姐们让我把箱子提回去换身衣服再来，尤其是剪刀建议先放回老家，因为要想在这行熬到有资格剪头发的，天赋异禀的也要两年。而我这种小白，长相再逆天也要从洗头开始。短则洗半年，正常则两年，长则无期限，如果一定要加一个期限的话，我想是有生之年。
说是洗头，其实就是做小工，水洗、干洗、洗毛巾、洗毛刷、药水容器、发杠、皮筋、棉纸等各种洗。还包括用报纸擦玻璃，每天拖一百遍地面，背诵产品价目表，练习销售话术，站在门口对包括一只狗在内的所有进店生物说欢迎光临，等等琐事。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背话术，有件无厘头的事到现在我还很费解，当时我们的流程里有这么个桥段：顾客进店入座后，按照剧本我们要问客人“先生请问看报纸还是杂志？”，和“请问需要红茶还是绿茶？”。而现实是，我们这里根本没有报纸杂志红茶绿茶，只有发型画册和白开水。而神奇之处在于我从未遇到过一个人要红茶绿茶，见多识广的牛城市民全部只喝白水。倒是遇见过一些点名要某类杂志的文艺青年，而我们通通选择性耳背听成发型画册和价目表，然后迅速递到他手里再匆匆走开，匆匆到不给客人任何质问的机会。
当然还有很多技术含量极高的工作，干脆全部说出来好了。譬如帮顾客看孩子遛狗、帮老板跑腿买烟、帮师傅拔高价格演双簧做托儿，等等挑战性极强内容。而求学期间拼命学会的技能在这里根本用不上，
而大家最关心的工资是……等等，为了维持这个行业仅存的体面，爱国如命的我不得不用日元告诉你，刚入行就整整5000块啊我的二蛋！
对此，请委屈大家做个惊呼状，并发誓不去百度搜索换算成人命币是300块这个真相。
时隔多年，第一次发工资的情形仍历历在目。那薄如蝉翼的信封经不起谁来拆，扣除请假和平日里试错的罚金，我总共拿到190元人民币。这笔钱根本不够我买一身阿超老师身上那套阿迪达斯，哪怕是地摊货。
所以我们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刚入行的新人根本无法靠微薄的薪水养活自己，一般得从家里倒贴。也许你在理发店经常看到的满身名牌造型夸张的洗头工，请不要和他们谈论穿衣心得，因为会尴尬，他们穿的八成是A货。
次年开春，我从小工升级成为烫染师。不要被名字吓到，还是原来的工资，原来的工作内容，只是有资格帮发型师打下手共同完成一款发型了，欣慰的是有了适当的提成和些许存在感。
那是我在这家店最快乐的时光，一来工作开始得心应手，二来与同事相交甚好，三来又过了些日子，深思熟虑后组织决定把我提成技师，这意味着我的工资在原来300块的基础上每月又将提高50元。这是对我实力的最大肯定！
可惜在这个节骨眼我还是离开了这家店，原因是得罪了上帝。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雨夜，临下班时店里进来三位顾客，均是戴金链子板寸头大腹便便的大哥类人物，他们都喝了酒，其中一位最胖的大哥要染黑。按照惯例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半小时拿得下的活一般小工就能胜任，奈何当时大家都去吃饭了，店里除了我之外，仅有两名刚来不久的女学员值班。
女生毕竟是女生，眼见顾客嚣张跋扈便不敢上前伺候。眼瞅着尴尬分子一点一点的从空气中分解出来，大哥马上要发飙之时，一个顾全大局的成熟帅哥站了出来力挽狂澜。没错，是我。虽说当时我已经贵为技师，尊贵的身份不允许我接小工活，但强烈的责任心硬生生地逼迫我这么做了。
关键是两名女店员相貌姣好，不装这个逼的话，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所以，几分钟后，我为这个逼付出了代价。
染完后，这位爷在镜子前审视了他这张披萨饼般的绝世容颜整整十分钟，然后粗里粗气地说，“小贼，会干活儿么，你他妈弄我他妈头皮上了，咋整？”
我发誓，我的妈妈和他妈妈绝对素昧平生，不明白因何卷入了这场事端。但出于专业我还是解释说，“这很正常，您这样的青皮板寸头本身就短，稍微沾点头皮就会很明显，好在我们这款焗油膏不沾头皮，一洗就掉我的爷。”
“这么说，头发上的也掉色喽？”
“这您放心，绝不会！”
“你他妈哄谁呢？头皮上洗得掉，头发上能洗不掉？当我没染过头啊！”
又扯出我妈！看来今天必须见点血了。我握紧了手中的梳子。就在这时，店长及时回来了。真心感谢他，否则以我的身手，自己怕是要见血。
店长让我道歉，大丈夫能去能伸，我道了。孰料对方不依不饶，非要赔钱了事。我彻底被激怒了，跟我谈钱！且不说这个讹钱的理由有多牵强，就算原因成立，以我这只连铁渣都不掉一块的塑料公鸡的为人，我宁愿下跪！
于是我当场把手里的工具摔在地上，头也不回冲出店去，冲进早春还冰冷的雨里，奔跑在行人寥寥的街上，只有奔跑才能消除我的委屈。前方夜浓风急，我也没有停下，就这样一直奔跑，是怕稍作停顿，他们就会追上来打我。
我不知道后来超哥怎么摆平的这件事，只听说他请来了在这片儿罩得住的一位大哥，大家吃了个饭就此不了了之。事后我回到店里，超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以你的性格不适合干美发。而我虽说很对不住他也很感谢他，但内心深处还是权当他放了一个语重心长的屁。
后来的两年时间里，我先后到过石家庄、衡水、邯郸等城市，换过无数家店，最后还是以回老家这个结果验证了这个屁的前瞻性。
回家后，我和另外一位同样在城市混不下去的学长在镇上合伙开了一家理发店。我不知道学长是否经历过和我一模一样的故事，只是在取店名时不谋而合，不约而同说出了“名将”这两个字。这是从业以来我最想去的店，也是第一个据我于门外的店，我想既然做不成你的员工，那就做你的老板吧！
之后的事情俗套地没必要再多做赘述，因为很俗套。无非就是从此以后我们起早贪黑苦心经营，不忘初心，守得云开见日月。就这样，我和师兄在用尽全力艰难奋斗了整整一年后，我们的店终于——
倒！闭！了！
原因是某天为一名长发飘飘的女顾客做离子烫时，我们用了一款长期以来一直当做镇店之宝的三无药水，直接导致这名美女的流海全部被连根软化掉。也许是我们操作不当，或者也和她自身发质有关，总之已经没有纠缠下去的意义了。我们托了关系赔了不少钱，最后宣布关门大吉。
2012年，我结婚了，也彻底离开了美发行业，但从未告别美发，直到现在，我都还时不时地为乡亲邻居们有偿或无偿做头发。而关于美发行业，往较真儿了说，其实我没有点评权，因为我从未在一家正规店里做到专业设计师的地位。但我自认为我还是有建议权的，在此只想给有意从事美发行业的年轻人三条忠告：
一、这世界上没有不用吃苦的工作，哪怕是那种“看起来是”的工作，而最苦的往往也是这类工作。因为他们需要在本质上已经很苦逼的同时，还要兼顾一个光鲜亮丽的表象，平方苦。美发就是。
二、有短期内发家想法的朋友不建议选择美发，我见过太多在当地顶级的美发店老板，他们坚守半生也不过奔了小康，最多算个中产。
三、如果决心选择了美发这一行，就要做好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的准备，因为这一行竞争激烈到根本没有业余时间让你干别的，包括睡个好觉。
最后，插个题外话，从事美发的这些年来，我真的遇到过无数美女。
说到这里，我的好朋友二蛋就匆匆打包了行李去了邢台，后来听他娘说是去什么媚死你技校了。二蛋走的实在太过匆忙，匆忙到都没听完我说后半句：
“可惜，她们都与我无关，仅仅止于遇见，而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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